“……………”
当姒履癸看到妺喜穿着一条破了洞的丝帛裤,露出雪白圆润的膝盖,大摇大摆走在宫室之间,并且一脸无辜天真地看着自己时。
他的脸大概和当年被神仙当着全天下人的面说他是亡国暴君那样黑。
良久,他脱下身上的王袍,盖在她腿上。
“即便想要让天下人知道你黜奢崇俭,但也不必如此苛待自己。”姒履癸表情克制,即便是说话,也不去看妺喜那双漂亮会说话的言情。
妺喜茫然地掀开王袍看看自己的膝盖,奇怪道:“王,什么是黜奢崇俭?”
“……”姒履癸有些动容道,“你在神迹预言后换下你那昂贵的衣袍,穿上这条破烂露洞的下装,便是抛弃奢华,崇尚节俭——黜奢崇俭。人们都会知道,你坚决不朝妖妃靠拢的决心。”
姒履癸很欣慰,孺子可教也。
可妺喜却扇动着他的袍摆,露出她的破洞丝帛裤,“王不觉得我这样穿着很好看吗?”
“……很丑。”姒履癸冷着脸将衣袍重新盖住她全身,“但有用。”
大臣们会知道妺喜崇尚节俭,绝不是妖妃会做的事。
他打算带着妺喜出去转转,让大臣们都看看,她是多么勤俭持家,连破烂的丝帛都穿在身上。
“王,您觉得我这样很好?”妺喜也有些意外,看姒履癸的反应,居然对她赞许有加。
姒履癸难以回答这个问题,他默了默,“一次就够了。”
妺喜却不同意,“一次怎么能够呢?我得多来十回。”
一次怎么能让天下人知道她爱撕丝帛呢?!远远不够吧。
姒履癸同样有些意外,他打量着妺喜,没想到她这么年轻,思想觉悟却如此之高。
她这么爱漂亮,却为了彰显她的勤俭节约,居然要穿十回这又丑又烂的裤子?
“……”姒履癸再次欣慰,忍不住摸了摸妺喜的头,“受苦了。”
想来她愿意忍受这些,也是为了留在他身边,竟然对他如此不离不弃。
所以姒履癸觉得那神仙说得没错,若是亡国,必然是他自己的原因导致,绝不是妺喜祸国。
他有些愧疚自己连累她的名声受损,不过如今有了神仙预言,他已自控改变许多。
姒履癸自信满满,亡国暴君这四个字早已离他相去甚远,那么妺喜也更不可能是什么妖妃了。
妺喜眨眨眼,看姒履癸脸上表情变幻,又是感动,又是满意,又是开怀的,她搞不懂。
她就撕了一块丝帛而已,他居然这么高兴?还很支持?
她说要撕十回他居然还说她辛苦了?
看,果然是暴君!
妺喜试探着问:“王,那您能赏我十匹丝帛吗?”
“莫说十匹,就是百匹,孤也给你。”姒履癸毫不犹豫地许诺,妺喜如此待他,难能可贵,就是多宠她一些又如何。
妺喜一听,拍拍手,难怪神仙说他会纵容她撕丝帛呢,她要十匹,他给她一百匹,这不是昏了头的暴君是什么?
她开心道:“太好了,那这一百匹我全都撕掉!”
自从这条破洞丝帛裤做出来,妺喜穿着它在王宫内走了一圈后,脑中忽然来了更多的灵感。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在“设计师”道路上越走越远,说不定能成为史上第一设计师也说不定。
姒履癸却被她刚说的话给弄懵了。
“你说你要丝帛……撕什么?”
“撕着玩呀。”妺喜想也不想,脱口而出,语气雀跃。
姒履癸更沉默,眼角抽搐,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出来,“妺喜,你喜欢撕丝帛?”
“嗯!”妺喜响亮地回答,生怕别人听不见,还要大声重复,“妺喜喜欢撕丝帛!”
姒履癸赶紧捂住她的嘴,一把带起她的腰,腾空抱进宫室里。
大门一关,他再次确认,“你刚刚说什么?你喜欢撕丝帛?”
“嗯!”妺喜好像也不知道怕,睁着漂亮的亮晶晶的大眼睛,又清脆响亮地应一声。
姒履癸心口疼。到底还是应验了。
“孤竟不知道你何时有了这样的喜好。”他语气里有几分艰涩,克制得很好,完全听不出来。
“今日才喜欢上的。”妺喜气死人不偿命。
正好姒履癸将她带到的宫室里便是存放丝帛的,她随手拎起一块,咔嚓一撕,“王,您听,是不是很好听。”
“…………”姒履癸快疯了,他看着妺喜还欣赏手里的那块撕裂的丝帛,在身上比划着,好像还觉得自己这一撕撕得很好似的。
姒履癸不知道,这在后世来说,被称为“艺术家”。
而妺喜也不知道自己拿着丝帛做了多么有艺术感的行为。
总之姒履癸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要是换了别人,他可能会立刻杀了对方,这样才能让暴君一词与他彻底断绝。
可他舍不得杀妺喜。
活了这么些年,他是第一次“老房子着火”,这么宠爱一个妃子。
偏偏这妃子却是神仙口中的妖妃,真是命运弄人。
没办法,姒履癸只好暂时把妺喜关在这间宫室里。
可不能让她出去,当着那些臣子们撕丝帛,那样他们肯定要冒死劝谏,将妺喜送走。
那时候,姒履癸便会像预言那样面临“保妺喜”还是“杀忠臣”的选择。
他很聪明,提前预料到这一点,确保自己不会陷入两难境地。
妺喜被关在宫室里也无所谓,这儿这么多丝帛呢,姒履癸并没有收走。
还有人给她端水送饭。
她每天闲着没事,就在里面撕丝帛玩,搞创作,废寝忘食,好像找到真正的人生乐趣。
只是没过几天,不近女色的姒履癸因为想她,又让人把她给带出来了。
他没收掉妺喜的所有丝帛,并且不再给她任何机会接近丝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