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与卿,希望有一天。”
“我能够离开这里。”
“你也能离开。”
她的话本应是对罪人最后的宽恕,在此时的裴与卿看来,却变成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这么多年来,他强行将那一份偏激的执着从身体里剥离,只求她能够在他不能找到的角落里,好好活着就好。
但是一切伪装的假面终于在此时被硬生生的撕裂开来。
而此时,裴与卿再次变成了十年前的模样。
“尤婴宁。”
他疯癫的念出这个名字。
“你以为死了就可以逃离我了吗?”
“呵。”
“想都不要想。”
......
约莫半小时后。
房屋的地板已经逐渐开始被烈焰吞噬了,呛人的空气从半塌的楼梯间直冲而上,而炙热的温度早就让屋里的人无法随意活动。
即便如此,裴与卿依旧还是强撑着起身,关上了那扇半开的窗户。
咚的一声。
裴与卿的口袋里有什么东西掉落了出来。
那是一只镶着宝石的小狐狸摆件,摔在木板的声音有些刺耳。
他捡起后,先是震惊,后又死死的攥紧了它。
仿佛这只小狐狸,成为了
火焰已经将这个曾经是囚笼的房间彻底点燃,而站在房间中的男人,并不惧怕死亡的来临。
裴与卿望着空气中的灼灰,嘴角轻轻扬起,那双偏执孤寂的眉眼最终流露了几分释然。
他去找她。
他想把她曾经弄丢的东西还给她。
还有...
他想对她说抱歉。
抱歉曾经伤害她。
抱歉。
害死了她...
......
小狐狸再次跌落在地,一颗一颗的宝石在火光之间犹若转瞬即逝的泪花。
而这次却没人能够把它拾起,它被火焰吞噬的瞬间,只听到了一道虚弱含笑的声音:
“宁宁。”
“你弄丢了它,我以后再把它送给你好不好?”
火势渐大,而悲泣的声音并未停止。
裴与卿在最后一刻,忽想起自己名字的由来。
与卿,与卿。
那本是最美好的祝福。
是啊...
与卿与卿,命愿予卿。
“下一次...”
“不要再丢下它了。”
*
*
潮涨,潮落。
海岸线随着海水悄无声息的变化着,而即将落下的夕阳正在催促着人群离开此处。
而一栋破旧的海岸小屋,迎来了一阵敲门声。
衣衫破旧的儒雅男人在听到敲门声后,缓缓从屋内走了出来,看到了来人后,并没有什么惊讶。
扔下一句话,就想关上门:
“不用再来劝我了。”
来人正是段甚的小叔叔——段言翰。
段言翰早就不是往日的邋遢样子,反而一身正装,看样子是刚刚结束研究所的一次公开会。
“别关门啊,小甚。”段言翰拦住段甚关门的手,直接闯了进来。
段甚也懒得再说什么,他自然知道段言翰是受到自己父母的请求,一次又一次的劝自己回家。
十年前,段家人在这里找到了差点发疯的段甚,也许是当初他的模样吓坏了段家人,所以在段甚放弃保研、出国留学的时候,段家人并未敢过多阻拦。
生怕他出了什么事。
段家人多方打听,才知晓了婴宁的事情。
他们本以为,段甚在几次寻找无果后便会自己放弃。
而在此之后的几个月,段甚干脆雇了几艘船,在这片了辽阔无际的海洋上寻找婴宁。
当段家人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瘦的不成模样,脸颊凹陷没有一丝血色,黝黑的瞳孔没有一丝动摇的看着这片海洋。
哪里还有曾经天之骄子的模样?!
段家人最终采取了强制措施,才将段甚暂时带离了这里,送去了医院。
但是所有人都没想到,段甚从医院偷逃出来后,再一次的回到这片海岸。
每一次,段家人都是在这里找到的他。
最终,先放弃的是段家人,他们默认了段甚这种根本无法被他人所理解的行为,不再去干涉段甚的决定。
可这十年来,段家父母还是希望段甚能够回家。
......
“小甚,这一次我虽然是来当说客的,但是好歹也让我进一下门吧。”段甚走进小屋,随便打量了几眼。
“还行。”
“跟我上一次来,没什么变化。”
段甚面无表情道:
“等会儿你自己关门。”
段言翰也不在意段甚的冷漠,他算得上这栋海边小屋最常来的人,自然早就知道段甚此时的脾性:
“好好好。”
段言翰见段甚不愿说话,顺嘴说起最近研究所的一些研究项目,偷瞄着段甚的反应和表情。
见他并没有立刻赶自己的样子,段言翰才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这一次来,还是你母亲一直给我打电话。”
“研究所离这边比较近,她给我打电话还是想着你什么时候能够回家一趟。”
段甚不语,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知道你不愿离开这里。”段言翰轻叹了气,并没有再劝,他只是好奇的发问。
“小甚。”
“你还想找多久呢?”
段甚的指尖微颤,还是开了口:
“不知道。”
他不知道还要找多久,他不知道除了寻找他还能干些什么。
段言翰提到另一件事:
“昨天的当地新闻头条,可是城郊别墅区的裴氏老宅莫名着了大火...”
“而...裴与卿命丧火海。”
段甚并不知晓这个消息,先是愣了一瞬,随后他脸上的表情竟然有段言翰看不透的讽刺:
“他命该如此。”
段言翰自然也知道裴与卿的事情。
如今,当年的罪魁祸首已经死了,而小甚又能什么时候放过自己呢?
“小甚...”
“其实你找的已经够久了。”段言翰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知道当年的事情,段甚有绝对不可推卸的责任。
但是十年...
已经绝无可能了。
“你还想多久呢?”
“小叔叔,不是我想不想的事情。”
段甚的声音并不平静,甚至流露出几分难违天命的无奈。
“而是这茫茫大海,找一个人,还要多久呢?”
段言翰见他并不愿放弃,又想到了段母在电话里的声泪俱下,年近五十的他还是开了口:
“可已经过了十年。”
“你知不知道,这十年来,所有的人都并不好过。”
“小甚,十年的话....”
“人早就......”
在那个字说出来之前,段甚不知道被触到了什么痛处,直接猛然站起身来:
“我知道。”
“她死了。”
“十年的话,她早就死了。”
他的声音颤抖,还有一些绝望的挣扎。
段言翰不解:
“你明明知道,为什么...?”
这十年来,这不是段甚是第一次面临这个问题,而他早已经在心中找到了答案。
段甚顿了顿声:
“小叔叔,你还记着我们曾经讨论平行时空的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