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朝霁放下了肩膀上的水桶后,神情黝黑。
「这燕昭娃子,这么可怜啊?」老婆婆一脸同情之色,听完了婴宁的话,又塞给了她一把杏干。
燕朝霁看着少女吃了满嘴的果干,还抽空偷偷抹了眼尾并不存在的泪水。
「婆婆不瞒您说,我这一生的心愿,就是给我哥找一个嫂子。」
「没什么要求...」
「就是别给他戴绿帽子就好。」
.......
少女正伤怀的说道,似乎丝毫都没注意自己身后的脚步声。
老婆婆听到这里,也心中感叹着兄妹两人的身世凄惨,才一抬头刚想安慰婴宁娃子两句,便忽然发现身旁的人已经不见了。
这是跑哪里去了?
*
而在院子里的另一端,婴宁是被男人强行拽进了房间之中。
燕朝霁即便此时周身全是冷峻的气息,也因着顾及她腿伤不便才放慢了动作。
一路上,被他拽走的少女还一路上疑惑的说道:「朝霁哥...」
「哥...你拉我做什么?」
「我还在和婆婆说话呢...」
燕朝霁用力的关上门,并未松开她的手腕之处,话中似乎些许流露出来的怒气,但更多的是无奈之意。
「你...」
「闹够了没?」
燕朝霁盯着面前的少女,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我不过就说了你几句...」她低眸时,凤眸的眼尾浮着少见的委屈意味。
燕朝霁却没心软,反而是再一次的开口。
「几句?」
「昨日,你说我是府衙的喂马小厮,却因为拒绝了府衙三公子的深夜「房内邀约」而得罪了人,然后被人逐出了府衙?」
「前日,你说我和心仪人有缘无分,是人家父母不愿意让女儿跟着我这个残疾?」
「大前日你又跟金婆婆说,我无男女姻缘之事乃是幼时从树上跌落了下来,误撞之下而伤到了....」
燕朝霁话声一顿。
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来那个词。
哪里有皇室公主,就直接将那种词说了出来?
「你整日里就这样杜撰着戏文?」燕朝霁微微低下头,看向了此时盯着地板不知道在想着什么的少女。
她尾睫微动,似乎知道她做的有些过分了。
燕朝霁不免有些头疼,当时他是因为男女之防才声称两人是兄妹,可谁料到她这几日竟然以他「妹妹」的身份,整日里和金婆婆讲一些随口编造的故事。
他们两人突然到来金河村的事情,本就给村子带来了不少的「热闹」,甚至还时不时有人拜访金婆婆家中,
她编的那些故事,以这样的方式逐渐在村子里蔓延了出去。
燕朝霁最近几日在村中,就总觉得许多人总是向他投来了奇怪的视线。
视线中有同情、有惋惜,时不时还伴着几句:
「这娃子长那么俊,真是可惜真是可惜了!!」
「这不就是那教书先生说的造化弄人嘛。」
「李婶子,你还出口成章呢。」
「要我说,还不如从了那个三公子呢!」
「可不是嘛?!」
「都没男人的.....还不如从了他呢!」
......
燕朝霁今日刚回来,便又听到了婴宁的新「版本」。
如果他再不管,恐怕明日过后,整个金河村的人都知道他被「戴了绿帽子」的事情了。
「白婴宁。」
「你这般杜撰我?」
他却见她悠然的抬头,不知道为何神情之中有些失意,只是开口说道:
「我见金婆婆有些无聊,才编了一点戏文逗她开心。」
燕朝霁左手扶额,觉得头更痛了。
「那你怎么不杜撰你自己?」
「我?」她微微歪头。
「自然是因为...没有朝霁哥哥这般英勇俊逸。」
朝霁哥哥。
燕朝霁听闻这般称呼,又瞬间觉得耳根处灼的起来,便急忙避开了她的视线。
这几日,她在金婆婆面前总是一声声的「朝霁哥哥」的叫着,好像两人当真是陪伴了多年的兄妹。
燕朝霁顿了顿声:「你私下...不必这样称呼。」
「之前的事情,我便不再计较。」
「倘若你下次还敢杜撰本王之事,我定然不饶。」燕朝霁又恢复了一袭风霁月明的肃然模样。
「那我如何称呼你?难道还叫摄政王殿下吗?如果旁人听到岂不是不好。」她凤眸直视着自己,眼底的浓墨不曾化开。
雄鹰尾羽掠过了一片暗滩,沾染了点点凝水珠。
燕朝霁忽有感触,这几日的生活似乎让她挣脱离开了一道禁锢。
让她此时的模样顿时鲜活了不少。
燕朝霁知晓那一道禁锢是什么...
是...
皇室之人的身不得已,是层层的繁华端笑的虚伪假面,和日夜都数不清算不清的阴谋伎俩。
她如此,他也亦然。
这几日的村中生活,是他此生以来最为轻松的日子。
他不用顾得千万的旻朝百姓,也不用顾得皇兄的咄咄逼人,更不用顾得皇城之中的权势博弈。
这样的日子,可惜并不会长久。
「就叫我...」
「燕...朝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