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灵魂世界深处。
这是最真诚的地方, 因为灵魂不会说谎。
此地曾是长谷部又爱又恨的织田家,如今是心灵的栖息地——心爱的主居住的本丸。
身为造物主最眷恋之地的折射,这个世界也曾鸟语花香。可是现在, 草木是静止的,盛开的花朵像塑料制品般毫无香气。
风景没有变化,是【心】变了。
阳光直直地射在付丧神所在的一角, 却没有带来任何热量。
阴冷,安静, 连风声都不存在, 一切都是停滞的。
——付丧神的灵魂伴随本丸的生机一起枯萎了……
【主啊,就当长谷部碎了吧……】
不再以刀剑视角观察现世, 古老的打刀将这个世界封闭, 连时间的概念也被抛弃。
自诩忠诚之刃,却化作噬主之刃, 即使灵魂再怎么骚动、怒骂、哀嚎、痛哭, 仍然在他人意志下,刺穿了最珍视之人的小腹!
从那时起,压切长谷部已决定, 找到机会便自裁赎罪。
【就这样吧……
不要唤醒我了……
请让我在永久的折磨中消逝吧……】
向咒灵报仇的念头连存在都不曾有过,这名存在几百年的付丧神脆弱的内心已经被绝望填满, 完全被自残和死亡占据,留在这里的只是心灵空荡的躯壳。
【请不要找我了,我无法做主公的刀。
犯下这种大错的我, 怎么能若无其事地回到您身边?
碎刀是我唯一的归宿!】
抱着这样的想法, 灰发付丧神自弃于此, 流干眼泪等待终结。
至此, 这片灵魂世界本该尊崇灵魂本人心意, 从此将自我封存。
忽然,外界伸出一只手,以摧拉枯朽之势侵入,打破了凝固的世界,让这座幻想中的本丸活了过来。
“活”了过来。
朽木生花,嫣红的花瓣咧开了笑容。
培育花草的泥土里浮现出殷殷血迹,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为死寂的庭院带来暴.乱。
张狂邪恶的笑声混杂在风声里,昭示着霸道和恶劣——
若是髭切和石切丸在此,就能第一时间意识到——有什么邪崇在这里苏醒了!
庭院变得诡异黑暗,随着浑身黑纹的“压切长谷部”迈开脚步,荒芜的本丸堆起骨山,流淌血海。
【……】
跪伏在地的男人倒在地上痛苦地阖上眼,蜷缩起身体,麻木地将脸埋了起来……
*
七海建人躲避这个特级咒灵的触碰,完全不给对方发动术式的机会。只是对方身体形状过于变幻莫测,修复能力也极强。想要一举祓除,实非易事。
不过好在,对方也许是刚刚诞生,经验不足。一级咒术师应付这种战斗,还算公平。
“术式公开吗?没有用哦。”
真人再次释放储存的改造人扰乱对手,异形的肉块不成人形,颠三倒四地嚷嚷些死前的执念,被七海建人果断祓除。
“真是残忍啊,他们是你的同类吧?”
冷漠的七海建人置之不理。
又一次差点被真人近身,咒术师高高地跳起来躲开带刺的球状肢体,找到平衡,落到一个三米宽,长着人脸的肉桥上。这是个人类小姑娘,死后还在喃喃喊妈妈。
……抛开那些不合时宜的心情,成熟的,见惯世界不公的咒术师挥手利落地斩下。
肉桥断裂,他随着重力下落。
他以为自己的心已足够冷硬如铁,不允许自己有片刻动摇。
只是……
!
双脚落到实处时,咒术师呼吸变了一下,但很快就不得不翻身躲避袭来的真人。
裤脚,被刺破了。小腿到脚腕划出一道伤口!
埋伏?
中招了吗?
不,接触时间很短,脚部也没有任何不适。
如果中招了,这个咒灵一定会出于恶趣味出言嘲讽。
是刚刚那个改造人动的手吗?
他自认为自己没有丝毫手软,受伤时已经祓除了那个肉桥。
来不及细看,被紧追不舍的真人逼到离刚刚很远的地方,七海建人只瞥到那里有一道金属的反光。
很熟悉,今天好像看到过。……似乎是刀刃?
战斗的紧迫感没有给他细思的时间,战斗直觉很快判断:这不重要。
从来没见过咒灵使用咒具作为攻击手段,更何况这个人形咒灵的术式显然靠肉.体发动,即使只是依靠本能战斗,也不可能舍近求远!
可能看错了吧,也许只是那个改造人生前佩戴的东西。
战斗很快结束,在下水道塌陷前,七海建人将微不足道的小事抛在身后,飞快撤离。
过了很久,墙壁和地面的缝隙中,缩小身体从碎石块中钻出来的真人长舒一口气。
“呼!终于挤出来了!咒术师真难搞啊,居然把我逼到这种程度。”
酣畅的战斗让他很满意,自言自语:“嘛,术式熟练了很多,不算白来一趟。”
赤露的身体疲惫地在地上滚两圈,“好像忘了什么。衣服等下找夏油要吧,到底忘了什么呢?”
突然坐起身:“啊!我的刀!”
真人回头看这足有千斤重的墙壁碎石堆,放弃地摊在地上。
“算了算了,懒得去找了。大不了等人类把这里清理干净再来找一圈吧!”
*
插在肉块上的长谷部本体,在承重墙倒下后,被死死压在
如无意外,清理现场的人类终究会搬开这些石块,发现藏在地下的名刀“压切”。到那时,人们也许会就“究竟哪一振压切长谷部才是真品”进行无数讨论吧……
黑暗中,战斗痕迹被掩埋,一级咒术师和特级咒灵留下的残秽让这里成为低级咒灵的禁地。
地上负责后勤的辅助监督也拉开黄线阻止路人靠近。
直到……
暗淡的刀刃溢出丝丝缕缕黑气,不详的红光泛上刀柄。
“咕咕——”
一只鸟形的三级咒灵,凭借低级诅咒穿墙而过的能力,率先将刀刃吞吃!
膨胀,挤压……强大的诅咒诞生了。
……
压切长谷部在执行“纠正虎杖悠仁假死历史”任务时,曾用本体捅穿对方心脏。
就在他和队员即将返回本丸时,空间混乱,时间转换器失调,他们不受控制地回到本体,叮叮当当地落在地上。
很快,他就发现周围有扭曲恶心的咒灵,身上也出现了不属于主公的灵力。
他能看到了!
能看到诅咒是好事,他拥有了新技能,能更周全地保护主公!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正因为身负咒力,一个邪恶的人形咒灵从众多刀剑中带走了他。从此,“压切长谷部”这振刀,便与同僚分别,走上了另一条崎岖的道路……
这一切,同僚不知道,时之政府不知道。
被他献与满心忠诚的那个人,理所当然的,也无从知晓。
*
“关于昨天晚上礼物的事,我有话想对你说。”白栖川羞赧地推了推鹤丸的手臂,垂着眼道。
“鹤丸,先松开我吧。”
“稍稍……有点难为情。”
盯着白栖川身后白花花的墙面,鹤丸感到眩晕,甚至出现短暂的耳鸣。
在那一瞬间,他想更紧地拥抱,想埋首于近在咫尺的玉白脖颈,想亲吻审神者披散墨发下的耳垂……
想做些冒犯的事。
但是不可以。
至少不是现在。
鹤丸松开拥着白栖川的手。
拉开距离,揉了揉脑袋,调整好表情。
审神者重伤恢复,清醒过来时,他的确难以自制地激动拥了上去,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之后的拥抱,只是贪恋人类的体温罢了。
情难自禁的理由估计无法再用。审神者即使被“惊吓”的借口骗过去,从今以后也很可能对这些亲密接触多有防备,不会像之前那样懵懵懂懂了。
他早有心理准备:早早向迟钝的审神者诉说心意,就是因为他知道,这个胆小的人类即使动情,碍于各方顾虑,也会不可避免地经历一番内心挣扎。
即使无法快速成功,至少他们能够保留最初的相处模式。在主公接收到这方面暗示之后,他可以在细水长流间找到打动对方的机会。
但是昨天他犯下大错,让白栖川深陷险境,鹤丸一时竟生出不敢面对的心思……
像是接受审判前的最后挣扎,鹤丸插科打诨,装模作样摸下衣兜。
“昨晚的礼物?好像战斗的时候掉出去了?呀呀,主公你现在就算想要也没有了。因为只是惊吓道具,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天太黑了鹤看不太清,发现东西不见了也没有在意呢。”
白栖川偏头可惜地说:“找不到了吗?”
……其实在袖子里。
鹤丸摊手,叹气。
“真可惜,玉佩最贵了,把我远征捞回来的小判花光了大半!那么多钱啊!居然只用了一次,还想跟光坊和三日月炫耀呢!真是浪费,嘶!不好了!心在滴血!”夸张地捂住胸口。
白栖川张口欲说些什么,却还是把话咽下去。
鹤丸嘴里叭叭个不停:梳子多么有用啊!等小狐丸来本丸了,还可以送给他二次利用。发簪也好看,你的头发散了,要是没丢,现在正好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