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开鸟影落,舟动水波移。
一老一少泛舟伊水,双浆飞快,逆流而行,却是为避人耳目。
奋楫摇桨者,自然是那少年。只见他从容挥臂,并不显得太过吃力,扁舟在水面上斜斜带起一串涟漪,却靠向西岸,沿伊水向南溯洄而走。
西岸崖壁上佛龛密布、造像如林,叫人叹为观止。少年却无心瞻仰,一面摇桨,一面催开天眼、向数也数不尽的佛龛望去,想要窥探出一丝妖气来。特别是舟过卢舍那大佛造像前时,那少年双眸里金光闪烁、几乎遮蔽了黑色,瞧得老者惊诧不已。
待行出二里水程后,崖壁上佛龛渐稀,老者也收了天眼神通,转头看向少年道:“杨小友,那妖气弥荡的洞穴、你可曾寻到?”
少年正是杨朝夕。此时见扁舟已行出二三里,当下将州船靠边,停在一处芦苇丛生的水湾。旋即单脚一挑,将扁舟中安放的长篙带起,接着右手放桨捉篙、一气呵成,随即????????????????往水中一戳。左手中木浆不知何时也换成了缆绳,向着长篙一绕一捆,登时便将扁舟牢牢系在水中,再不会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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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老者发问,杨朝夕才颓然摇头道:“小道功力尚浅,又兼那佛窟金光璀璨,竟将妖气挡了个严严实实,看不出分毫异样来。不知吴道友可有收获?”
老者却是吴正节吴天师。盏茶工夫前,还端坐在香山脚下长轩之中的圈椅上,静静观战。不料杨朝夕忽来寻他,还险些与那香山寺武僧、英武军卫卒爆起冲突,幸得有西平郡王哥舒曜居中斡旋,才化险为夷。
此时既应杨朝夕之请,出来竭诚相助,又是解危救困、降魔除妖的大事,自然不会轻忽怠慢。听罢杨朝夕反问,当即颔首笑道:“幸不辱命!老道却是侥幸瞧出了那妖物障眼之法。释门讲求香火供奉,善借众生愿力行事,是以那时常供奉果饼香烛的碗盘炉盏,也沾了许多愿力。
那妖物虽不知道行深浅,却是个精明取巧的角色。竟将日久年深、愿力强盛的碗盘炉盏暗暗收起,镶嵌在洞口洞壁各处,令妖穴之中佛光满室。这才得以瞒天过海,骗过释、道两门的隐世大能。”
杨朝夕听得连连咋舌:“好机灵的妖怪!若非是它这回昏了头、竟将花希子掳走,被咱们寻到老巢。只怕还能在这尊大佛庇佑下,再逍遥许多年呢!却不知吴道友施了什么妙术?连隐世大能都瞧不出的‘障眼法’,竟也被你瞧了出来?!”
“哪有什么妙术?只是合该这妖怪命中有此一劫。”
吴天师摇头失笑,“本来这‘障眼法’算得上密不透风。可惜这几日多有鼠辈光顾洞穴,一来二去、不但那洞里钻出许多鼠穴来,也将那妖物镶嵌的碗盘炉盏挖坏了不少。于是原本天衣无缝的‘障眼大阵’,登时变得千疮百孔。那妖气便从这些破绽里散逸而出,聚作青灰一团,伏在乱石草木间,若不细瞧、还以为是山间水雾。”
杨朝夕不由钦服:“果然修行一途、道阻且长,非是数十载苦修与阅历,难以登峰造极。不过‘近水楼台先得月、向阳花木易为春’,小道能与吴道友结交,却必旁人多了许多底气!”
“哈哈哈!杨小友不必如此恭维。道须自修,难得他助,你能有此进益,归根到底、还是禀赋与苦修的结果。”
吴天师朗声而笑,摆手只是谦虚,同时不着痕迹地、将一顶高帽子,重又扣回到杨朝夕头上。接着他面色微正,皱眉又道,
“不过老道虽已瞧出那妖物所在,一时却也无万全之法,能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将洞中人质安然救出,而不必受那妖物挟持。若洞中不止一头妖怪,便更麻烦一些,非得稳妥为上不可……”
杨朝夕听罢吴天师这番谨慎之言,心头刚刚涌起的喜色、顷刻荡然无存。当即又眉头紧锁问道:“吴道友前日赐赠小道的那一沓灵符,也制不住那洞中妖物么?”
吴????????????????天师苦笑摇头:“自然能制得住。可那妖物又非死物,怎会乖乖立在那里、叫你挥符镇压?”
杨朝夕当即语塞。半晌才叹了口气道:“看来只以道门之法降妖,力量确是薄弱了些……说不得,还须加上些旁门左道的法子,才好与这回撞见的妖物周旋。”
吴天师舒颜笑道:“便是此理!”
日影渐高,时已近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