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鍤徐转,布鲁慢挥。
二人仿佛互相兜转、伺机而动的斗鸡,都在等对方露出空门。
忽地、乌素可蒙身形一滞,壮硕身躯当即如雪豹般向郭盛扑来。两支布鲁上下交攻,左手砸向郭盛小腹,右手锤往郭盛胸口。
郭盛不敢硬接,身子侧闪,避开汹汹之势;手中铁鍤扬起,便向乌素可蒙腰际扎去。鍤头锋刃雪亮,闪过一线寒芒,瞧得群侠暗暗咋舌。
乌素可蒙应变也速,左腕一翻、布鲁已拦在身前。铁蒺藜似的布鲁头、恰好打在鍤头上,溅起一蓬火星。由于是临机变招,力道也只有二三成,饶是如此、郭盛依旧被震得虎口发麻。
一招守势过后,乌素可蒙回转身形。原本落空的右手上,布鲁绕着四指一个翻转、也向郭盛头颈掼落。
“嘭!嘭嘭!”
两尺余长的布鲁砸在铁鍤上,不住发出非金非石的钝响。皮绳拴着的布鲁头、借着挥甩之力,打在鍤头、鍤杆上,力道更胜布鲁杆。郭盛接连吃了几下,铁鍤倒是无事,双手却已酸软无比、几乎握不紧鍤杆。只得奋力荡开乌素可蒙一击后,拖着铁鍤,扭头便走。
乌素可蒙也不追击,却是在郭盛跑出两丈左右时,右手布鲁斜斜撇出!
马肋骨制成的布鲁仿佛流星锤,呼啸着便向郭盛后背袭来,其速之疾、甚至叫众侠士来不及发出惊呼。
幸而郭盛所在铁鍤帮,昔日常因山头地盘之事,与附近啸聚的匪人火拼。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打斗经验,却比寻常游侠还要多些。此时微感身后异样,当即便近乎本能地、将铁鍤提起,扭身便是一挑!
布鲁恰好撞在鍤面上,方向登时偏离、却向一旁坠去。只听“喀嚓”一声脆响,布鲁头竟嵌入四方台中,布鲁杆也“啪”地一声、拍在台上。
“好一记回马枪!”乌素可蒙嘿嘿一笑,开口赞道。
郭盛却是惊出一身冷汗:这靺羯勇士所言非虚,这叫做“布鲁”的兵器,果然是既可进攻、亦可远掷。且远掷之威,较近攻更甚!似这等开木破台的力道,方才若打在自己身上、至少也是骨断筋折的后果。
一念及此,郭盛更打起十二分精神。眼见乌素可蒙身若巨猿、欺身又至,手中布鲁再度抡起,向他飞掷而来。登时一个矮身、铁鍤拍出,将这布鲁打落一旁。接着不退反进,铁鍤抖作枪花,朝着乌素可蒙双足接连铲下。
乌素可蒙一身膂力,皆由下盘而生。郭盛挥鍤铲其双足,便是要断其根脚,这法子、算寻到了乌素可蒙的软肋,霎时间逼得他慌不择路、接连跳脚。
余光瞥见嵌在台上的一双布鲁,郭盛心中微喜。待乌素可蒙一个身形不稳,仰面向天倒下时,当即将铁鍤一揭、瞄着他左足,便要猛力拍下。
岂料乌素可蒙脸上并无慌张,双臂忽向身后一卷,趁着头肩尚未着地、腰肢发力一带,竟使了记“咸鱼翻身”,身子倒翻而起。左腿亦在间不容发之际,堪堪从铁鍤下抽离,令郭盛一记拍空。
“咚咚咚咚”
乌素可蒙一个倒翻过后,却并未掉以轻心。又接连两记倒翻、直退到四方台一侧围栏附近,才堪堪定住身形。只是他身材过于壮硕,这一串筋斗下来,却也砸得四方台咚咚作响。仿佛一头身手矫健的棕熊,看得众侠士面容呆滞、一时竟都忘了叫好。
郭盛也是大觉意外。方才几下过招,虽已瞧出这大块头身形敏捷、腿脚灵活,却未料到他这闪躲的身法,竟能迅疾如斯!
当下顾不得惊诧,铁鍤折转,便向旁侧一抄,登时将嵌在四方台上的一支布鲁撬了起来,带至半空。旋即铁鍤抡圆、横着一挥,这布鲁又似流星赶月般,翻转着向乌素可蒙砸来。
“嚯!”
众侠士爆出一阵惊呼。借物打物的招式并不少见,多是临时起意,为求出奇制胜。但如郭盛这般行云流水,似是早将此法融入了铁鍤套路、借以制敌的,却是不多。且这一记横抡,比之方才乌素可蒙投掷布鲁的力道、亦是不遑多让,这便足以叫人称奇了。
众侠士中,杨朝夕早携了蒲团、与张打油凑到一处。对着台上战况,随口点评起来:“张三哥!小弟瞧这铁鍤帮郭盛,颇有几分厚积薄发的意思。方才那一记抡鍤,既有棒形、又含刀意,足可见其长兵功底扎实。
且这铁鍤本是农具,先天便有不足。郭盛却能因利乘便、将农事与武技烩于一炉,使出好些匪夷所思的招式来,也称得上一个妙人了。对上那蛮力打拼的乌素可蒙,取胜之事、自是十拿九稳”
“非也!非也!”
张打油挥着油杓,摇头晃脑打断杨朝夕道,“杨兄弟只论其一、不论其二,便是以偏概全了。诚如你方才多言,这铁鍤帮剑走偏锋、能将农具铁鍤使到这般田地,确是了不得的本事。只不过、农具便是农具,想要胜过战阵兵刃,到底有所不如。
而那乌素可蒙手中布鲁,却是胡人千百年来,惯常用作抛打物、驱赶狼群的利器。只这一样,郭盛便先输了一筹。更何况乌素可蒙并未出尽全力,还有许多后手不曾用出。郭盛想要胜他,只怕还差许多火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