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朝夕渐渐适应了白光,才见石门恰立在中间,将洞口分成两道八尺高、二尺宽的矩形,须得侧身方能通过。董临仓也不见了踪影,想来是先他一步出了隧道、到外间布置去了。
杨朝夕深吸了口气,侧身跨出,才发觉身处之地、好似一处楼中。那横转过去的石门上,却是浮嵌着一处神龛,神龛里供奉着财帛星君。星君左手聚宝盆、右手玉如意,一副喜笑眉开的模样,观之叫人欢喜。
转身一瞧,当即愕然。
面前竟是一处清清冷冷的厅堂。寥寥几个老妪穿行其间,挥着扫帚、端着水盆抹布,正自卖力洒扫。这厅堂于他而言、自是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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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几日前,他还曾随「白驼老怪」杜沙洲黄昏至此。吃花酒,打茶围,观舞食鱼脍,吟诗惊花魁。更有幸得见蜚声朝野的郭子仪郭令公、颇受其称许,后更被花魁颖娘请至楼上,阴错阳差间、得知了柳晓暮与颖娘的关系……
此时周转至此,只觉恍如隔世。
那石室如此隐蔽,分明便是易水阁刺客平素藏身之所,何故出口竟设在月漪楼中?此事月漪楼掌柜郭曙、绝不可能一无所知,想来与那易水阁颇有干系……只是郭曙爹爹便是郭令公,可谓将门虎子,又怎会与江湖帮派搅在一处?
杨朝夕心中、陡然涌起许多纷杂的疑问,却一时理不出头绪来。
念头转过,忽见一只皱巴巴的手、搭上自己肩头,侧头一看,却是董临仓那贼眉鼠眼的笑脸:「看来杨少侠平素、时常来此饮酒作乐罢?嘿嘿!烹羊沽酒,听曲观花,也是人之常情。」
杨朝夕面色微窘,当即岔过话头道:「董仙人,不知车马现在何处?如今天也大亮,还须及早赶路才是。有劳、有劳!」
董临仓闻言,了然一笑,再不扯闲话,当即向厅堂南面指去:「青骢马、油壁车皆在楼外,现下便可出发。董某人已教人备了干粮清水、替换衣袍、铜镜梳篦等物,杨少侠路上可稍稍整饬整饬,包管耳目一新!」
杨朝夕拱手致谢,再不多言,随董临仓指引、登车起行,一径奔南面而去。
滨水翠色,绿染青袍。
却说吴天师扶着公孙玄同、并肩下了四方台,忽地问起冲灵子杨朝夕的下落,登时令公孙玄同尬然无语。
沉吟片刻后,公孙相同才将那日群道受李长源之邀、在弘道观中设下埋伏,与易水阁刺客激斗之事,拣要紧处说了些。着重将杨朝夕如何半路杀出、如何助群道击退刺客,又如何以身犯险去护那刘忠翼周全、自己却被元休和尚使诈掳走之事,向吴天师一一说了,才一声太息道:
「咳咳!后来尉迟观主得了讯息,说冲灵子有贵人相助、已然转危为安,叫我等不必心焦。冲灵子交托给长源道友的「承影剑」,也转到了贫道手中。咳咳!只是自那日起,便再未见他在城中露面……」
吴天师一面听,一面徐徐颔首。他自是晓得杨朝夕下落,此时却囿于一些原因、不便向公孙玄同明言。
二人回到大校场,景云观观主施孝仁等一众道士、早不知躲去了哪里。其他各观观主纷纷迎上来,向吴天师见礼。群道又是一番谦让,才决意请吴天师代表洛阳道门、去坐那一席之位。
吴天师拗不过群道盛意,只得拍了拍青袍,向长轩而入。
却见那引发「席位之争」的一十三张高背圈椅,果然只剩下一席,却在河南尹萧璟右侧,另一边挨着个面色沉郁的儒生。
吴天师见西平郡王哥舒曜、河南尹萧璟皆向他点头示意,唯独居中而坐的宰相元载,却对他视若无睹。心知他对道门中人、向来没什么好的观感,也便不做理会。
只是却向那释门席位多瞧了几眼。看到那闭目盘坐之人、竟不是大会东道主香山寺的方丈灵澈禅师,而是白马寺苦竹禅师,不由心中微觉奇怪。
便在这时,香山寺监院灵真禅师又运起「十方梵音功」,向大校场昂然叫道:「诸席皆满,群侠毕至。若更无侠士来此,「神都武林大会」便即启幕——」
「谁道无人?在下此时赶来,应不算晚罢?」
便在这时,伊水南面恰漂来一叶扁舟,撑船之人朗声回道,气势竟不输灵真禅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