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声惊雀羽,瓷片若飞蝗。
大千伏魔阵与洛书图阵内外相攻、正不可开交,众刺客便觉腰后一凉。
有反应稍快的刺客回刀格挡,一时间碎瓷四溅、反而殃及身边同伙,在其脖颈、指背上擦出道道血痕。
反应慢些的刺客,登时腰后中招。瓷片棱角尖锐,块块没入皮肉中。稍一扭身、便是剧痛难忍,手上长链戒刀的的声势,登时大大削弱。
李长源一柄拂尘挥洒半晌,尘尾上原本齐整的马鬃、早被削得参差不齐。此时一眼瞥见杨朝夕飞蝗石的抛掷之法,果然较之从前、大有改观,显然得了那刘木匠真传。当即开口赞道:“夕儿好俊的手法!”
半数刺客惊怒万分,纷纷回转身形、忍痛拔下瓷片,随即将手中长链戒刀一旋一送。瞬间便是六七柄戒刀拖着锁链、劈面而来,将杨朝夕整个上半身罩住,要将他剁成肉糜。
杨朝夕闪身疾退,抽剑格挡。又听得一阵“叮呤噹啷”脆响,好似冰凌寸断、珠溅玉盘,这六七柄挥旋而至的戒刀,有的缺棱掉角、有的脱链飞出、有的更被斩去半截刀头。
纷纷而落的戒刀残片,钉在凉亭木柱、栏杆、石阶等处,吓得刘忠翼刘公公一佛升天、二佛涅槃。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一摊浑黄的液体从华贵襕袍下徐徐爬出,仿佛没头没脑的扁蛇。
杨朝夕六识敏锐,登时便闻到凉亭下飘来的骚臭味,不禁又瞥了眼忠于职守的神策军卫卒,心头倍觉同情。
半数刺客眼见围攻之下,竟未伤到杨朝夕分毫,还被他破了长链戒刀。果断又转过身去,勉力接下一群道士交替挥来的兵刃。只是身后皆多留了一个心眼,防止杨朝夕再掷暗器偷袭。
杨朝夕看众刺客腹背受敌,渐落下风,又想起昨日黄昏、自己在洛水边九死一生的经历,心中对这些易水阁刺客的恨意,登时又涨了几分。
当即就地上又捡起数块碎瓷片,捏在指缝间,顺着风势,旋掷而出!
“噗噗噗噗!”
瓷片无声无影,猝发即至!待撞破刺客黑袍,击中肘后、膝弯、脚腕等关节处时,才发出一连串的闷响。
只不过,这大千伏魔阵本就是罡气连珠、威势叠加的一套阵法。众刺客居于阵中,罡气加持之下,各人攻防之力、皆比平日强了数倍不止。加上各人有所防备,这些瓷片打在身上,也只划破了一层表皮、带去几分痛感,并未伤筋动骨。
杨朝夕若有所悟,心中念头电转,一时却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来。双目四顾之下,却见李长源拂尘似帚,恰好扫在惠从和尚面门上。
惠从和尚本还在诵念经文,此刻却忽然住口。接着下颚一歪、与上颚错开,一条红舌软趴趴耷拉下来,像极了长脸含笑的白无常。有所不同的是,舌尖下挂扬起一道透明的涎水,涎水藕断丝连,甩在一旁同伙身上,惹得杨朝夕心底泛起一阵恶寒。
于是扭过头去,向李长源询道:“师父!这是什么法子?竟能叫人口舌歪斜、颜面大损?”
李长源内息喷吐、又将“三清玄黄尘”收作一束,将惠从和尚关刀打偏,才转头笑道:“只是寻常的截脉打穴之法罢了!为师方才以尘尾扫中他颊车、大迎、翳风、上关、下关诸穴,暂时阻住了他足阳明胃经和手少阳三焦经。两经受阻,气血不通,自然便会筋肉失调、口舌歪斜。”
杨朝夕登时恍然,随即眼神一亮:自己分明已从刘木匠处学会铁钉打穴之法,对战临敌之时、竟还习惯性用出“飞蝗石”,真是舍本逐末!
反观师父方才一击奏效,可见这释门阵法,即便能叠加罡气、强筋壮骨,却无法护住人体周身穴位。只须择其要穴、截打点戳,便能出奇制胜!
一念及此,杨朝夕又俯下身子、继续搜罗碎瓷片。
然而,放眼一瞧,趁手的瓷片已被他用尽。地上剩余的一些,不是太细碎、便是太粗重。正欲抬头起身,却瞥见那石案下,竟端端正正堆放着两只棋笥。黑白分明的两堆棋子盛在其中,给人以沉静之感。
杨朝夕当即长臂探出、揽起一笥黑子,捧在手上。另一只手拈起三四枚黑子、气凝于指,趁着熏风暂歇,挥手弹出——
“啪啪!啪啪啪!啪啪……”
黑子触手凉滑,无形无迹,瞬间便打在几个刺客背上。有的正中肺俞、有的打在心俞、有的撞上气海、有的击中命门,中招刺客不是气机被破、便是血气受阻,能调动出来的罡气,已是十不存一。
更有刺客被击中尾闾穴,痛得几乎跳起。阵阵无法言述的酸麻感、从尾闾一路逆冲,过会阴、经曲骨、越中极、上关元、穿石门、入于气海。霎时间,整个下丹田中一片散乱,再也提不起半分罡气来。
洛书图阵中、挥击不辍的道士们,自然也察觉到一些刺客的异样。似是罡气不济、双手发力,盘旋飞舞的长链戒刀,也变得虚浮起来,不像是使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