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匣入手,药香四溢。
的确是树龄百年以上的崖柏木,封在碑中数年,香气竟还这般浓厚馥郁!
太微宫使王缙抚须大笑:“不错!不错!这剑匣正是公输班创制的‘鬼工匣’,故又叫‘鲁班匣’。然木作一行传至后世,亦不乏青出于蓝、惊才绝艳之辈!这种‘鬼工匣’不但借鉴了墨家机关术,且融入匠人诸般巧思,内中更装有磁石机括,当真称得上‘难解难分’!若非深谙其道之人,万不能轻易打开。反观公输班初创的那一只‘鬼工匣’,与这只相比、自不可同日而语!”
王辙听罢,称赏不已。
果然,无论自己如何翻来覆去、推拉掰扯,只能听到“如水剑”在匣中不住翻滚,“嘭咚”作响,勾得他心痒难耐。只想立时便一睹这神剑真容,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开启。只得将剑匣奉回,苦笑道:
“义父!看来今日、孩儿无福得见神剑风采,只好望洋兴叹啦!”
王缙接回剑匣,颔首笑道:“剑已在手,何须急于一时?待义父先好生布置一番,择日便将这‘如水剑’出世之事、昭告天下英侠。届时庙堂、江湖风起云涌,便是你我父子大展拳脚的之机!”
说罢,王缙将西斋院客房外的侍女叫了进来,吩咐她们重新制备餐食、煎煮伤药,还送来此间。
王辙见状,热泪盈眶。又是一番叩首称谢后,才目送义父王缙携剑而去。
四人一时无言,暗室寂寂无声。
柳晓暮盘膝靠墙而坐,凤眸半睁半阖,气息渐渐悠长,一呼一吸之间、常人早已过去数息。
李小蛮却将白色莲蓬衣叠成一团、当做枕头,又用之前那方白布裹住身体,以地为榻、沉沉睡去。形如一只硕大的蚕茧。
李长源似避嫌一般,趺坐在暗室东北角,亦双手掐诀、置于膝上。致虚极、守静笃,鼻吸口呼,绵绵不绝,口舌摩挫间,似有音节发出:嘘、呵、呼、呬、吹、嘻。
六字气诀颠来倒去,音声含混,并不分明。听在耳中,虽不解其意,却也觉玄奥非凡。
杨朝夕侧耳听了半晌,知道柳晓暮和师父呼吸吐纳间、体内精元之气皆在按大周天循环往复。而搬运内息、行“大周天”,唯有步入“炼气化神”境后方可做到。至于二人谁打通的经脉多些,便不得而知了。
两人呼吸起落间,似有别样韵律深蕴其中,却无法捉摸。
杨朝夕若有所感,也暗暗搬运内息、尝试向带脉冲去,只觉左右章门穴处陡然一阵酸胀,抽得他差点险些背过气去,眼泪也险些飚射而出。心中登时冒出几个大字:欲速则不达。
于是仍旧排除杂念,凝神观瞧,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四面墙壁的一团团壁画上来。依照人族、妖族、鬼物、仙家的次序,将朱漆标记的穴道、罩门、要害等,逐一记在心里。
照师父的说法,天予不取,反受其咎!这四面墙的壁画,便是上天假刘木匠之手、送给他的一场机缘。若不收入囊中,岂非暴殄天物?
好在杨朝夕于修道习武一途,本就有过目不忘之能。此时借着明晃晃的鲸油灯,心无旁骛、全神贯注地盯着那一片片朱红色的散点和线段,仿佛是世间最有趣的图画。
不到一个时辰工夫,他已将人体三十六道死穴、七十二处大穴尽数记住。比之从前与人交手、偶然学到的一鳞半爪,确是详尽精准了许多。此外还将妖族中的兽族一类,如虎、狼、熊、豹、狐等十余种走兽的要害、罩门等,记了个**不离十。
“轰!啦啦啦!呯咣!”
一阵机括声响,登时将四人从静默中拽了出来。
柳晓暮、李长源皆淡定非常,只各自睁眼一扫,便又恢复到行功状态,全不受这异动所扰。
小蛮一跃而起,挣开白布,跳到杨朝夕身侧。两副连枷短棍、已在一双玉手上舞出数道棍花,旋即各自夹回腋下。
杨朝夕手无片刃,早疾退几步、摆出个“夺槊拳”的起手式来,一脸戒备向声音响处瞧去:
只见南墙重新裂开两尺多宽的缝隙,两道身影穿缝而入,却是祆教玄土护法洛长卿、以及这间“刘记木作行”的掌柜刘木匠。二人皆套着乌黑的夜行衣、面罩垂在脖颈上,一副鬼祟模样。
杨朝夕这才松了口气:“刘大哥!方才还以为你们早已歇息。看你二人模样,应是刚从外间回来、且与人交了手吧?”
刘木匠向来不善言辞,只是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时已过午,骤风转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