蔽日槐荫凉,满庭蒿草香。
望着坑中铁环铁盖,火弩卫们一阵雀跃,忙催促洪治业快些打开,仿佛即将揭晓一段尘封的隐秘。
洪治业忙碌半晌,早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扶铁鍤,站在坑中,直呼腰疼。
火弩卫们见他不中用,只得七手八脚、将他从坑中拉开。旋即个个自告奋勇、探出手臂,一人握着一只铁环,同声齐喝,一起发力。
只听“嗡”地一声巨响,那铁盖终于离地而起、被众人丢在了一旁,露出一方黑黝黝的坑洞,却哪有金银满箱的样子?
便在这时,一道人影出其不意、便向那坑洞中一跃,登时便消失无踪。众人看得真切,正是方才已经有气无力的洪治业!
待一众火弩卫反应过来,叫嚣着要跳下去追时,祝炎黎已阴着脸奔至此间,拦下众人道:“这个老狐狸!将咱们弟兄全耍了。不过下方情况不明,恐有机关埋伏,切莫以身犯险。至于是密室还是暗道,不妨点堆烟火、试探一番。”
众火弩卫立时应下,迅速找来枯草朽木、堆在坑洞旁。待引燃柴草、冒出浓烟,众人当即挥起铁鍤、刀剑,将柴草推入坑洞,再重新取来铁盖、将坑洞封死。
十息后,便见一道浓烟、在西市坊墙外扶摇而起,斜冲云霄。恰是他们的杰作!
太微宫玄元庙外,银杏古木参天,满树新叶在微风里沙沙作响。
银杏别院中,一股黄沙龙旋猝然飞至,将正浇花扫叶的两个侍女吹得一阵眼迷,竟尔昏倒在地。
龙旋散去,露出两道略显狼狈的人影来:一个昏昏沉沉、面色灰败,恰是王缙,险些被柳晓暮“九韶八音功”震坏心神。一个拖着双头宣花斧、小腹兀自血流不止,却是将他带回的“燕山圣君”霍仙铜。
王缙瞟了眼倒在一旁的侍女,便要唤人过来、好给他们治伤。却被霍仙铜挥手拦下:“齐国公,本圣君这点皮外伤,不须汤药,便可自愈。今日之事,本圣君已尽力相帮;至于之前所说那几桩事,还望齐国公给个准话。”
王缙忍着左手痛楚,重重哼了一声:“圣君!今日非但妖物未除,还叫本官连失‘承影剑’‘寂灭浮屠’两件重宝,你这也算是‘尽力’么?!当时那圣姑被困阵中,恰是一举灭杀的大好时机,你却迟迟不出手;定要等到她援手纷至、本官不敌,才肯出来相助。又是何道理?!”
霍仙铜这才咧嘴笑道:“桀桀!齐国公何必大动肝火!本圣君也是当时方知,齐国公是要对付我那没过门的娘子,才一时心软、手下留情。不如齐国公另择一些当杀之人,本圣君择日便将他们人头奉上;至于那几桩事、别的暂且不提,只那‘如水剑’本圣君却早应了旁人、势在必得,若齐国公有幸寻到,还请割爱。”
王缙冷笑道:“圣君好算计!那‘如水剑’何等神兵利器,岂是区区几条贱命便能冲抵?除非你能将祆教连根拔起、斩尽杀绝,本官便应了你这一桩!”
霍仙铜浓眉一挑:“这个倒也不难。只是空口无凭,须王宫使寻到那‘如水剑’后,本圣君才好下手。不然杀戮一过,那九霄雷罚降下的滋味、可不是好消受的。桀桀!”
王缙见他“不见兔子不撒鹰”,也是无计可施,只得按下心中烦郁,略一拱手道:“既然圣君不欲留下疗伤,本官也好不强留,请自便罢!”
霍仙铜却也不恼,身形一转、又化为黄沙龙旋,顷刻便消失不见。
王缙这才转过身,行至两个侍女跟前、抬脚便踢:“都起来!快去寻医工!本官受伤了……”
霍仙铜遁出银杏别院,径直又来到太微宫西北角、那处少有人光顾的屋宇。
元仲武依旧趴在旧案上,灰头土脸、口角流涎,竟睡得颇为香甜。只是双腿、双臂俱被绳索绑缚,与旧案捆在一起,无法挣脱。
霍仙铜笑容阴邪,直接绕至元仲武身后、掀开袍衫下摆,便又动作起来。
那元仲武吃痛、当即从梦中惊醒,不免又是一番惨烈哭嚎。比之晌午遭辱之时,却更加痛楚难当。脑中不由自主浮现出这些年来、被自己以各种手段凌辱过的女子,那一张张惊怒、无助、羞愤、绝望的脸,堆叠在一起,此刻竟成了他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霍仙铜早便满意而去。屋宇中都变得昏暗起来,元仲武半死不活趴在旧案上,双眼无神、直愣愣盯着某处,像条濒死的鱼。
直到几个宿卫破门而入,才将他解除绑缚、送上车驾,往颍川别业去了。
红日西坠,不带半分迟疑。
柳晓暮午后回到乞儿帮旧院,便在小蛮服侍下,烧水沐浴,合帐睡去。
待醒来时,已是斜照满院,出去乞食的乞丐们陆续回来,照例交完份子、吃了杂合粥,便各自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