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覃明、小猴子两个,早早便立在乌头门前。看见杨朝夕背着覃清、在一群“锁甲卫”簇拥下,大步流星往旧院行来,无不喜极而泣。冲过去扑在杨朝夕身上,一个叫着阿姊、一个呼着师父。
一个瘦弱的姑娘、也拄着根木拐,在齐掌钵搀扶下,急不可待向杨朝夕奔去,哭道:“师父!小豆子还以为……再见不到你啦!呜呜……”
杨朝夕心头微暖、笑道:“师父吉人天相,岂是几个宵小狗辈便能谋害?都莫哭啦!咱们回去说话,覃师妹腿上有伤,须重新换药才行。”
几人这才让开,跟在后面,一道进了旧院。
时候已然不早,各人分头安顿下来,自不消细说。
杨朝夕回到斗室,已有帮中兄弟送来热水、澡豆等物,说是龙帮主特嘱,请杨长老洗洗晦气。盛意难却,杨朝夕只好沐浴一番,顿觉神气清爽、意念澄明。方才所中奇毒,已是彻底清解。
院外坊曲间,二更天的锣声响过,杨朝夕却困意全无。于是盘膝榻上、吐纳呼吸,预备行功练气。
谁知今日静坐良久,心神却始终无法“入定”。先天、后天二气龟缩三丹田中,更是懒懒地不肯动弹。
满脑子都是傍晚中毒时,自己错将覃师妹当作关林儿、一番恣意妄为的那段绮梦。便连助她小解时、无意瞥见的那一抹雪白,也不时浮现眼前……渐渐竟觉眼花耳热、口干舌燥,竟生出几分醉意来。
“啪!”地一声脆响,杨朝夕挥掌抽在右颊上,火辣辣的痛感、反将心头那一股邪火浇灭下来。心中不由自警:
杨朝夕啊杨朝夕!修道之人本该清心寡欲,你又怎可如此下作!那时药力催动、举止放肆,勉强算作无心之失;现下六识清醒,你却还对那时百般回味,当真该打!覃师妹清清白白的女子,若知你心思这般龌龊,定会与你一刀两断……
“咯咯咯……”
一阵轻笑响起,柳晓暮那紫襦翠裙的装束、不知何时已坐在榻前,口中还嚼着果脯,
“想不到小道士,还真是个正人君子!你放心好了,你那位覃师妹、若知你心中想着这些,只怕欢喜还来不及,又怎会与你决裂?咯咯咯!”
“柳晓暮!你又窥我**!!”杨朝夕登时大怒,自榻上翻出那潮音钟、便向她砸去,“这钟还你!咱们才该一刀两断!”
“哟!好大的火气,咯咯咯!被姑姑戳中心事,老羞成怒啦?”柳晓暮浑不在意道,“我知你心头有些疑问,才特意过来与你答疑解惑。若是‘一刀两断’的话,这事只好作罢!”
杨朝夕盯着柳晓暮,见她笑语盈盈、不闪不避,怒气却也泄去了大半:原来自己并非全然恼怒,只是方才绮念流转,蓦地被她一语道破,心头却先涌起六分心虚、三分羞赧,最后一分才是恼恨。
杨朝夕脸上阴晴不定:“晓暮姑娘,方才小道一时气急、言语冲撞,并非有意。只是咱们虽为道友,也当‘约法三章’,免得将来互生嫌隙、不欢而散!”
“呵!小道士此法倒是颇有新意,说来听听!”柳晓暮抱臂胸前,饶有兴致道。
“第一,便是不得窥视道友心中所想、平日行踪。”
杨朝夕忿忿道,
“第二,道友自有爱憎,不可置喙干涉。
第三,若互有误会,皆应开诚布公、互商互谅,不得以势压人!”
“咯咯咯咯……”柳晓暮听完,不禁捧腹大笑,“小道士,你这哪里是‘约法三章’,明明是‘一厢情愿’,咯咯!我且不反驳你,先将你这‘约法三章’注解一番如何?”
杨朝夕面色不豫:“你说便是。”
柳晓暮笑罢,便在斗室中踱了起来:“你说的第一条,便是你馋哪个女子、或想去哪吃酒打架,我便是看破,也决不能说破。第二条,便是你想同哪个女子欢好,我都不能多嘴、更不能阻拦。
第三条嘛!便是咱们俩闹了别扭,便须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不许我一怒之下,出手揍你。怎么样,我注解得如何?咯咯咯!”
杨朝夕听罢,登时气得面色发白。干脆扭过脸去、向壁盘坐,一个人生着闷气,不再去理会柳晓暮的调笑。
“小道士!小道士?”柳晓暮继续咯咯笑道,“要不要‘开诚布公’一下?来、来、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心里有什么别扭,咱们说开了不就成了?咯咯!”
杨朝夕恍若未觉、不动如松。
“小道士,我知你定然十分好奇、今日究竟中了什么毒,才令你那般丑态毕露。更担心明日见了覃师妹、无颜以对,是也不是?”柳晓暮洞若观火,笑吟吟道。
杨朝夕果然转过身来,咬牙切齿道:“对!为什么定要下毒!究竟是什么毒?!”
柳晓暮踱了半晌,忽地向榻上一坐,嫣然笑道:
“便是西域奇毒‘玄花如梦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