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珙却苦笑道:“今日请杨少侠回府,确是家父意思。六妹婚期临近,家父担心她横生枝节,只好委屈少侠在此小住几日。小生可以打个包票,少侠在此定然吃喝不愁、性命无忧。待六妹登车启程、西往长安,小生亲自放你出来。”
杨朝夕心头刚燃起的希望,登时又被这话浇灭。声音渐冷道:“崔府行事,果然‘稳’字当头!只是覃师妹与此无关,崔兄若还顾念旧情,便请将她安然带回。小道任你处置如何?”
覃清歪坐一旁,自是听得明白。见杨师兄竟要以自身安危、换她安然脱困,忙失声道:“杨师兄,清儿不走!你若有个好歹,清儿……清儿陪你便是!”
不待崔珙回话,崔九又恶声恶气笑道:“小子!莫要不识抬举!五少主已格外开恩、饶了你性命。怎还敢得寸进尺,要救你这位相好的出去……哈哈!这小妮子倒也贞烈、竟舍不下你,正好留着给你解乏……”
崔珙瞪了崔九一眼,待他识趣住嘴,才抱拳歉声道:“杨少侠言之有理。只是此地本极隐秘,若单放覃师妹一人出去,难免招来麻烦。若是祆教之人也还罢了,若被太微宫锁甲卫盯上、王宫使必会向家父要人。家父为保崔氏无虞,定会妥协交人。届时两位安危,可就难说了。”
杨朝夕冷笑道:“哈!崔兄思虑如此周全,小道还有什么好说的?只盼崔兄言而有信,莫要令人与覃师妹为难。不然,祆教也好、麟迹观也罢,必不会与你崔府善罢甘休!”
崔珙面色微惭,悻悻然又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只剩崔九与一众山翎卫,皆恶狠狠盯着笼中两人,却不敢再出手加害。
崔九瞪了笼中两人许久,自觉无趣,便将袍袖一甩,自行去了。
当下便有人将这驾“油壁车”拉至小院后、一处茅草黄泥搭起的棚屋中,才解下马匹,牵去了马厩。只剩笼中两人,盘坐不语。
杨朝夕忍着左臂痛楚,向覃清瞧去。却见她正笑靥如花望着自己,两汪清泪顺颊而下,也不知是开心、还是难过。
魏王池畔,短兵相接。
老丐龙在田与七八个山翎卫战成一团,眼见黑衣人将覃清掳走,杨朝夕追奔而去,自己却脱身不得,不由心焦如焚。
奈何手中枯枝、终究敌不过数柄障刀,不久便被斩作几截,无法再用。龙在田大为光火,当下施展“捕风捉影手”,双掌变换,忽刚忽柔,时快时慢。
一招“风送兰香”,双掌见缝插针,拂在一个山翎卫手臂之上。那山翎卫见这掌法软绵绵、轻飘飘,只当他是虚招,仍旧双刀斩出。岂料刀至半途,两臂肩井穴、曲池、天井、小海等穴,竟被这老乞儿顺手戳中,登时一阵酸麻。双掌当即拿捏不住,双障刀当啷落地。
龙在田得势不饶人,又是一记“虎啸风生”,击中这山翎卫下颌。山翎卫一声闷哼,当即昏死过去,旋即被一个眼疾手快恶同袍拖走,免得这老丐再冲上来补拳。
其他山翎卫见这老丐失了枯枝,反而愈发凌厉,知道碰上硬茬。当即身形一转,摆出个歪歪斜斜的阵法,又向龙在田欺身攻来。
龙在田师出青城山天师洞,自然见识过许多道门阵法。打眼一看,这歪歪斜斜的阵法,正是从“**阵”脱胎而来,专以困人为要。若自己仗着拳脚强横、莽撞陷入,若不能自行脱身,便会被耗到力竭而亡;可若抽身退避,身后却是一池碧水,早没了退后的余地。
情急之下,他运转周天、气贯双足,依着方才习练的法子,毅然跃入池中。
围追而至的山翎卫也是一呆,却见这老丐颇显魁梧的身体,竟脚踏碧波、晃晃而行,在池面上奔出一道弧线。十息后从数丈外登岸,又捡了一根儿臂粗的枯枝,气势汹汹向他们奔来。
龙在田欣喜若狂。方才被一群山翎卫逼得退无可退,竟激发出潜能来,终于摸到了“一苇渡江”的诀窍。奔行水上、如履平地,当真妙不可言!
此刻他心气一振,当下找来枯枝当做木棍,便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些山翎卫。孰料七八个山翎卫,看着他飞奔而来,登时斗志全无,竟直接调转身形、向南逃去。
龙在田当何时已领着数十个帮中好手,各自提了木棍,赶来此处增援。那些山翎卫自是见乞儿帮人多势众,才当机立断、撒腿便跑。
龙在田当即火冒三丈:“谁叫你们过来的?!”
群丐微觉不对,不禁面面相觑。小猴子却从人堆里钻出来,邀功似地叫道:“是我!是我!义父,我机灵吧?嘻嘻!”
龙在田顿觉一腔怒火、湮灭在肚子里,揉着小猴子乱蓬蓬的头发,转怒为喜道:“小猴儿果然机灵!不枉义父素日教导。”接着又看向群丐,冷喝道,“都傻愣着作什么?还不快追!若跟丢了杨长老,自己回来领罪!”
群丐应下,不敢耽搁,当即冲着旌善坊蜂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