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秃驴!谁特么要听你啰嗦!”
元仲武登时火起。自己被这一对狗男女制住,两把寒剑锁喉,生死只在一念间。而这位爹爹请来的苦竹禅师,自己脓包不说、竟还阻挠不良卫施救。若非自己行动受限,定要一刀砍翻这个昏头老和尚。
然而,场上众人见苦竹禅师出声,竟都乖乖住口,不再作口舌之争。那边武侯董仲庭、以及赶来的锁甲卫什长,还恭恭敬敬抱拳施了一礼。
元仲武口出恶言,苦竹禅师只作充耳不闻,却向不良卫和锁甲卫合十道:“善哉!我知王宫使崇佛向善,不欲道门、祆教等风头太健。但今日之事,却是祆教为救教徒而来、实有诸多不得已。两卫施主可否应贫僧一事,若他们肯放了元公子,今夜便不去追捕。若有其他恩怨,天明后重拾另算,如何?”
董仲庭方才只想尽快杀了那姓杨的小子,免得今夜暗伤“巴州双杰”之事、被元氏和双杰知晓,从而后患无穷。此时见苦竹禅师跳出来调停,也不得不暂时按下心中杀意,一脸阴沉、与旁边的锁甲卫什长交换了一下眼神。
只见那锁甲卫什长道:“苦竹禅师,我等也是接到董武侯传信,才奉王宫使之令、来护元大人周全。若能兵不血刃,自是最好不过。”
董仲庭勉为其难点了点头,却是一语不发。心中已在暗暗盘算,稍后待杨朝夕与那女子走脱后,自己须想个什么计谋、将他截杀在半途才好。于是不动声色、将半截手臂弯向身后,给一个不良帅做了道手势。那不良卫登时会意,借着夜色、悄然退了出来,依令行事去了。
苦竹禅师见稳住了这两队人马,才看向元仲武道:“元施主,令尊邀我来贵处暂住,便是担忧有人对你不利,要我护你周全。意气之争,全无用处,诸般荣辱,皆是尘土。望施主体谅!”
说罢,目光灼然,满含悲悯,看向柳晓暮道:“柳居士!方才你与我对掌,受伤已是不轻;与尉迟观主一番赌斗,只怕又耗了不少气力。再这般僵持下去,殊为不智,不如给贫僧几分薄面、放了元相之子。贫僧可打包票,天明之前,他们绝不会尾随阻截。你与杨少侠,便可安然带四位女施主回去疗伤。不知意下如何?”
柳晓暮听罢,眸光闪烁、终于露出几分意动之色。正待以进为退、再驳斥几句,好叫这些人退得远一些。却忽见假山之后、西南方向,似有火光冲天而起,晕开了小半边夜空。
一个马夫打扮的仆从,慌里慌张向这面跑来,一面跑一面吼:“不好啦!走水啦!府库走水啦!”
元仲武第一个听出异样,竟忘了架在脖子上的两柄利刃,抬头便要发令。却觉后颈一痛,已被剑刃擦出两道血口。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流向肩胛、后背,霎时将他吓得魂飞魄散。只得憋屈地伏下身来,带着哭腔道:
“一群酒囊饭袋!还不快去救火……那府库可是存了近百石胡椒、数千匹丝绸……若烧没了,爹爹岂能轻饶了我!!”
那些护院卫卒听罢,这才分清了轻重缓急,纷纷擎了火把、忙向西南方赶去。几息后,便只剩董仲庭带的数十不良卫、握着稀稀拉拉的火把,与十多个锁甲卫留在当场。不知该继续给元大人助威,还是先赶过去帮忙救火。
柳晓暮听得明明白白,显然是有教中之人出手、声东击西,好令他们多一些走脱的胜算。于是再不犹豫,独自提起元仲武、跨前一步,却向身后嘱咐道:“小道士,你先送四位教中姊妹出去,我随后便来。”
杨朝夕收了长剑,略带犹豫道:“可是、晓暮姑娘,毕竟男女有别……”
柳晓暮秀眉一蹙、怫然不悦:“杨少侠!在你看来,究竟是男女大防要紧、还是救人性命要紧?!”
杨朝夕只觉脑中似有一门、豁然洞开,才知方才忸怩作态之语,实是庸人自扰。我辈修道、自该心念澄明,若为侠者、更当洒然不拘!若一个“男女大防”便要束手束脚,还修什么道心?逞什么侠义?
想通此节,只觉心无滞涩、念头通达。泰然揽起两个百合卫腰肢,淡然叮嘱道:“两位阿姊、忍着些痛楚,咱们这便出去。”
两个百合卫遍体鳞伤,两股间更如剐肉蚀骨般疼痛。听少年这般说道,当下咬紧牙关,只觉身体一轻,便已离地而起、跃上丈许高的院墙。旋即身形下坠,不过一息,便稳稳落在墙下。一起一落间,牵动的伤口处、宛如成百上千只虫蚁在噬咬,痛得几欲昏厥。隐约听那少年道了声“稍待”,身形便又跃回颍川别业,却是去接剩下两位姊妹……
柳晓暮听得身后风声起落,青簪剑仍牢牢扣在元仲武脖颈上,一对凤眸死死盯着两侧寒意森然的黑矢、以及假山上蓄势待发的羽箭。只要有一人轻举妄动,便要将这元仲武当作肉盾,尽可能拦下所有箭矢。
好在众人将这纨绔恶徒看得极重,不敢造次。待杨朝夕将四个百合卫送出院墙,尉迟渊才冷哼一声道:“柳姑娘!这下你该放心了罢!还不速将元公子放开?”
董仲庭也寒声道:“妖女!若你胆敢绑走元大人,今夜便是将洛阳翻个底朝天,也要将你祆教一众狂徒尽数捕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