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水剑道
脚步隆隆,撼天动地!教众如潮,排山倒海!
杨朝夕喘着粗气,目瞪口呆望着说走就走的祆教教众,一时竟忘了闪避。乌泱泱的教众与他擦肩而过,却对他视而不见,皆自顾自地逃离。
有闪身不及的几个教徒、接连撞在他身上,将他撞到了两丈开外,一连打了好几个趔趄、才定住身形。若非他应变自如、身法矫捷,只怕便要被撞翻在地,如那些已然倒毙的人一般、被踩踏得血肉模糊。
杨朝夕只好退得远些,以免被这人潮波及。数支鸣镝已然落下,却似稀稀落落的雨点。打在身上固然很疼,却不是那种撕裂皮肉的疼痛。
杨朝夕信手捉住一支,却见箭头平整,竟是用细竹筒削成的哨子。哨子卡在剑杆上,遇风自鸣,颇为巧妙。
不到十息,数百教众已如潮水般退去。
杨朝夕赶忙跑到那陂塘前,只见两处塘底、依旧还有四五十人呆呆地立着,浑身浇满黏稠的鲜血。
他们双手颤抖、眼神空洞,动作僵硬迟缓,难以置信地环视着陂塘中、已然倒成一片的游侠和虎贲卫。那里有他们的同袍、兄弟、仇敌,以及不相干的人……但现在,都成了一具具冷冰冰的尸体。
“嗒嗒嗒……”
又是密集的马蹄声响起,迅速靠近这刚刚落幕的杀戮场。杨朝夕抬眸望去,首当其中的是一名年轻队正,竟有些熟悉……真的是他么?
“杨师弟,别来无恙!好在来的还算及时,见你还活着、我便放心啦!哈哈哈!”开口大笑之人,却是洛城行营队正方七斗。
只见他猛地控住缰绳,那飞云骢前蹄随即奋然离地、发出高亢的嘶鸣。再落下时、马身已稳稳站定,分毫不差地停在杨朝夕身前。两侧几骑亲卫也勒住马缰,脸含善意地望着他。
杨朝夕心中激动、不禁大声叫道:“方师兄!丘二哥、赵三哥、程四哥……你们怎么来了!”
一句热络的回应,令马上七人皆是喜笑颜开。几年不见,当初的“洛中七侠”,如今已是洛城行营中、最负威名的一批精兵强将!
方七斗翻身下马,兴奋地拍了拍杨朝夕双肩,疼得他一阵龇牙咧嘴,不禁又笑道:“哟!对不住、对不住!杨师弟你受伤了?叫师兄看看……杨小师弟没事吧?哈哈!”
方七斗一面说着,一面掀开他已经破烂不堪的袍衫、就要扯下裈察看。这番毛手毛脚的做派,竟将以一敌众、不落下风的杨少侠,臊得满脸通红。“洛中七侠”其他六个看了,无不开怀大笑。
众人见他一脸血污、满身伤口,且气息粗重。便知方才必然经历了一番恶战,其实此刻、早已是筋疲力竭。
然而历年秋防、与吐蕃兵拼杀的经验告诉他们,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嘘寒问暖,以免他胸中的那一股凛然之气泄了,便会立即虚脱昏死过去。
于是“洛中七侠”纷纷下马,装作如无其事,或是一拳、或是一
抱,纷纷上来与杨朝夕寒暄。言语间,绝口不提通远渠发生的事情。
随行而来的兵募、已经有序散开,在尸横遍地的渠岸上,搜寻着幸存的虎贲卫和江湖游侠。每发现一人,便小心抬起、架在马背上捆好,以便稍后带回去医治。
杨朝夕木然站着,看着方七斗几人呶呶不休的说笑,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一两句。尽管刀刀见血的杀戮场面、依旧在脑海里闪现,但之前那种惊心动魄的感觉,此刻早已变得麻木。
穿过刀从箭雨,自己竟还没死!真好!
不过,他猜测自己最后侥幸不死,应该是那莫名其妙的祆教圣姑、事先交代过十八位传教使。令他们交手之时、只是一味想将他活捉,并非真的痛下杀手。否则,以他们武技、要围杀自己,也绝非难事。
谈笑风生的气氛里,杨朝夕觉得脑中麻木之感、似乎越来越重,又再度问出疑惑:“方师兄,你们怎么会来这里?若能来的再早些,便不用死那么多人……”
方七斗笑意不减,不着痕迹地扶住他肩膀:“自然是接到上官军令,便马不停蹄地赶来。半途还碰到了卓师兄和黄师弟,他二人记挂着你是死是活,便催命似的叫我快些过来……杨师弟,你有些累了,先叫丘老二带你回去歇息吧!”
杨朝夕有些吃力地挣开他的胳膊:“我、我还好。我不能走,这里死了好些人……我这柄铁剑是借来的,却不知当还之人、是不是还活着……还有人虽是作恶多端,但就这般死了、委实有些草率,须我亲自来杀……”
方七斗被他挣脱、也是一愣。旋即看他连说话都变得颠三倒四起来,才恍然明白、这是受了杀戮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