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晨起,北辰星尚在闪烁,杨三郎这边茅舍顶上,已然升起青烟,却是陆秋娘与两位妇人备着晨炊。杨三郎已从外间被赶至里间,在土炕外侧打鼾。
土炕里侧是关虎儿和另外两个婴孩,齐齐整整睡成一排,六只小脚蹬在杨三郎身上,却丝毫未打搅到杨三郎的春梦:陆秋娘一身红妆、静坐炕前,发髻顶着花冠,被红纱笼住,依稀可见含羞姣好的容颜……杨三郎不禁喊道:“秋娘……”
外间,陆秋娘正拿着葫芦瓢在锅中搅拌着,听见杨三郎叫她,便自然而然“嗯……”地应了一句。两个妇人一个端着锅盖、一个却烧着火,却都听出杨三郎声音中的味道,不免掩口而笑。
陆秋娘恍然明白过来,一阵羞恼,冲进里间,却是一拳锤在杨三郎额头上:“打你个轻薄小儿……”杨三郎吃痛,便也醒了过来。回想起梦中,又看到眼前之人,自知语失,连忙告饶。秋娘“哼!”地,一声,扭头接着做饭去了,两名妇人更是笑作一团。
半晌,陆秋娘喝道:“三郎哥!还不快去问大伙拿碗去。”杨三郎便得了令箭,一溜烟跑出门去了。陆秋娘转过脸,没好气地埋怨道:“嫂子们还笑!”两名妇人只是摆手,笑意更盛。
这边杨三郎已在溪边敲开冰层,以碎石围成半圈,冰下流动的溪水很快聚成一洼,又由浑转清。杨朝夕便逐个叫门,将难民手上残破的碗筷收了上来。众难民一早闻着饭香,大都已醒了过来,均是饥肠辘辘。杨三郎又吆喝了几个妇人,将茅舍中仅有的碗筷全部翻出来,就溪流边洗涮干净,一起拿到自家茅舍的木桌上。
陆秋娘便同两个妇人配合,将锅中的肉粥一碗一碗盛出来,杨三郎则同关大石、牛冲一起,将这些肉粥分给茅舍外围成三圈等候着的难民。有的难民本无碗筷,便接过别人吃完的碗筷,走上前请陆秋娘盛了粥再吃。
看着一群人狼吞虎咽的画面,关大石又想起杨柳庄的惨况,心下阵阵酸楚。看着一众难民吃光了锅中、碗里的肉粥,陆续抬起来的、一张张意犹未尽的脸,关大石喊道:“各位乡民!俺兄弟三人既受公孙真人所托,必竭尽所能保全大家。这山中虽然艰辛,但靠山吃山,也饿不死咱们。眼下既是要安顿住下,便须大伙儿齐心协力,再造几间茅舍、多打些山货回来,以作长久之计。”
见难民们听进去了,关大石又道:“懂得营造技艺的兄弟叔伯,跟俺去附近山中砍些树木回来。有些气力的妇人,可随俺这牛冲兄弟就近多采些茅草。身体不便的老人和妇人,留下照顾孩子。其他兄弟便同俺三郎兄弟去后山打猎、砍柴,但凡能吃的、多打些回来!不然到得晚上,大伙儿可就得饿肚子了!”众人轰然一笑,便各自散开,行动起来。
尽管工具短缺、亦不趁手,但好在人多智广,忙碌了一天,便将建造茅舍所需的茅草、木材准备停当。落日西斜时,杨三郎也带着几个难民回来,所获亦颇丰盛,约十多只山鸡、山兔挂在几人身上,其中两人竟还抬着一头野猪!
当晚就溪边一处平地上燃起篝火,将整只洗剥好的野猪架起,“哔哔剥剥”地烤了起来,肉香充满山谷。众人分着吃完,各自高兴地睡了。
次日,难民仍分三路,在关大石、杨三郎几人的茅舍的上下游分别选址,并就近搬运些石块、泥土之类,以供营造使用。石块容易积累,两人一组、不一会就已备齐,倒是泥土松散,无法徒手去运。几个难民便寻棵柳树,以柴刀将粗细适中的柳条砍下,在两根粗实的木棍间编织成柳排,同样只需两人便可运输,如此效率便大大增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