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艾斯利尔, 罪无可赦,希望诸位法官的判决能让我满意。”城堡主人声音又轻又冷,像一条阴冷的毒蛇。
“至于她的罪证, 要由你们自己去证实。”
城堡主人说完,和艾斯利尔一起消失。
七个玩家写的纸条都被收走,玩家面面相觑, 最后那个干瘦男子率先问:“你写的什么死法,有多特殊?”
“什么也没写。”季凌微如实相告。
“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必要隐瞒吧, 反正他都已经把纸条收走了, 说一下又怎么样……”干瘦男子有些不满。
“信不信由你。”季凌微语气随意。
“这个副本我们的任务是一样的, 应该没有互相冲突的地方,大家可以合作。”穿着粉色西装的年轻男子建议道。
“我是情场浪子,叫我浪子就好。”
“季白。”季凌微看他一眼,情场浪子不是鸡的时候, 差点没认出来。
“是你啊!没想到你看起来这么小……”情场浪子有些诧异,他本来以为季白是那种二十多岁, 性格比较沉静的年轻男人, 没想到还有些少年气。
“……”季凌微欲言又止,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多大,当他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时候,看起来像个小学生,户口上就写的七岁。
他不知道自己在季家的囚笼待了多久,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人,连属性列表性别那一栏都是问号。
“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和我说, 我不会袖手旁观的。”情场浪子想起上个副本的遭遇, 看季凌微的眼神十分亲切。
“守望相助。”季凌微点头。
“你就是季白?以前净化过副本, 运气不错。”那个来自理想乡的白袍年轻男子终于将视线落在季凌微身上, 在季凌微看向他的时候略一点头,算是打招呼。
“我是朝夕,是理想乡的祭神者。如果你对理想乡感兴趣,可以问我。”
“神无所不在,无所不能,会庇佑每一个信徒,指引我们找到方向。”朝夕提到神,右手轻点心口,神色恭敬虔诚。
“……”季凌微沉默几秒。可能是接受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教导,又学习了唯物主义,他更相信人的主观能动性。
即使知道这个世界有鬼怪,也无法像朝夕这样虔诚信奉某个未知存在。
其他几个玩家也露出那种一言难尽、欲言又止的眼神。朝夕并不觉得尴尬,继续道:“等你们意识到自己的渺小苦弱,就会知道神的光辉何等伟大。”
“……”大家都沉默了。
“他的意思是让我们自己去寻找罪证,整个城堡我们都可以搜查吗?”干瘦玩家看向一直沉默的管家。
“不经允许进入别人房间,是一件不礼貌的事。你们只能在公共场所自由活动。”
“寻找罪证……还有其他办法。”管家说到中间停顿了几秒,似乎别有深意。
“请不要破坏城堡的任何物品。”
“你们是受邀的客人,不是破坏者。”
管家看向之前发生争执的向明月和干瘦玩家,神色漠然,眼中还有些警示意味:
“你们发生冲突,共损坏了一张拥有六百年历史、柚木材质的桌子,还有十三个骨瓷碗碟,也对银质餐具造成了磨损。”
“接下来你们要负责城堡公共区域的卫生,直到惩罚结束为止,具体结束时间,我会通知你们。”
“……”向明月火气噌噌噌的冒,最终没有反驳管家,去找清洁工具。
“真是倒霉!”干瘦玩家怒瞪一眼向明月,和她一起打扫卫生。
“我来帮你吧……”情场浪子主动问向明月。
“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向明月身量太高,气势逼人。
情场浪子退缩了,坐到季凌微不远处,有些苦恼地抓了抓头发:“难道是我的魅力失效了吗?”
季凌微诧异抬眸,他的魅力什么时候存在过?可能只有作为抹布的时候,对黑蛇来说还有点魅力。
“你可能不会懂。”情场浪子叹了口气,端着摇晃的红酒杯,浅饮一口。
这里的红酒都是自助的,随意取用,季凌微也想拿一杯,管家制止:“后厨有牛奶、果汁,您想要什么?”
“可乐。”季凌微看向管家,顺便踩住桌下的触手,软绵绵的,有点像。
“抱歉,这里没有可乐。”管家遗憾道。
“那就果汁。”季凌微很是随意。
“我感觉这里服务还挺好的,不过那种服务……还是不要享受了。”情场浪子挤眉弄眼。
“哪种?”季凌微不解。
“就是之前……女仆带我们看房间,里面不是有个金色铃铛吗?”一直在打瞌睡的年轻玩家抬头,懒洋洋解释道。
“摇一下是吃饭,摇两下是洗澡,摇三下就是那种…懂的都懂。”
“女仆?”季凌微根本就没有看到女仆,一个也没有。
“穿着黑白色的女仆装,都很漂亮,你没看到吗?”情场浪子稍稍同情了一下季凌微,为他错过漂亮小姐姐而惋惜,继续解释道,“如果喜好比较特殊的话,还有男仆,向明月那边就是男仆。”
“原来如此。”季凌微远远看着端来果汁的管家,突然明白了什么。特殊服务,懂了。
“我是枕头,随便你们怎么称呼。”一直打瞌睡的玩家说完,打了个哈欠。
之前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季凌微觉得有些面熟。现在一听他这个自我介绍,顿时想到了第一个副本里遇到的枕套。留长发,会发白光,有结界能力。
枕头和枕套长得有点像,或许是两兄弟。
“我是被套。”一直沉默的玩家开口。
“那个打扫卫生的是干锅虾。”
“你们是不是有个四件套组合?”季凌微问。
“你遇到枕套了?”被套是个沉默寡言,身形高大的男子。
“其实只有三件套,还差一个床单,好像没人愿叫这个名字。”被套叹息。
“你们的名字已经很怪了,如果是床单的话更怪了吧……”情场浪子忍不住吐槽,正常人谁会叫被套啊。
“你以为你的名字又能好到哪里去?”被套冷笑,“据说有的人越是得不到什么,就越是想表达出什么。”
“就你这撩妹技术,还不如叫寡王。”
“说的好好的,你怎么能人身攻击呢?”情场浪子面红耳赤,想反驳都找不到有力的佐证。毕竟大家都看到了他在向明月那里三番两次折戟。
“给。”管家把果汁放在季凌微手边。
“如果您想用晚餐,回房之后摇铃就好。”
“看到了吗?”被套一抬下巴,示意情场浪子看管家的操作。
“这怎么能相提并论……”情场浪子呐呐道。
季凌微面无表情,都是半斤八两,就别分个高下了。
除他以外,剩下六个玩家分别是向明月、情场浪子、朝夕、干锅虾、枕头、被套。其中枕头、被套认识,关系很好,是天然的同盟。
朝夕那一副虔诚信徒的样子,众人敬而远之。不排除有玩家和他搭伙的可能。
季凌微虽然和情场浪子认识,但不想靠近。
他的运气本来就不怎么样,情场浪子更是一言难尽,简直是行走的毒奶,奶谁谁死。
干锅虾是个中年男子,一直在狂吃东西,可能有某种特殊能力或者是体质,季凌微对他观感一般。
向明月脾气不太好,感觉是那种直来直往的人?或许可以合作。
“累死姐了。”向明月力气大,打扫卫生也快,一屁股坐在季凌微不远处的小沙发上,一口气干了好几杯红酒,再小心翼翼把杯子放回去。
干锅虾冷哼一声,环视一圈,想物色合作人选,实在没有合心意的,最终决定一个人呆着。
“诸位要去跳舞吗?”管家语气平淡,“舞会持续到十点半,等钟声响起,诸位就要回房休息了。”
原本空荡的大厅已经来了不少客人,都是中世纪贵族打扮,男士身穿正装,女士穿着繁复华美的礼服,头发盘起,缀以珍珠、宝石、美玉。
他们说说笑笑,在音乐声中优雅起舞。
“和舞伴聊聊,应该能知道些情报。我去了。”向明月起身,随意整理头发、裙子,步入舞池,情场浪子也跟着去了。
他们跳了第一支舞,然后各自换了舞伴,很快融入舞会之中。
“枕头,要不要去?”被套推了推一直打瞌睡的枕头。
“你去吧,让我在这睡会儿。”枕头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
“那我去了。”被套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是那种比较沉稳、正派的俊朗,听他这个名字,就知道本人可能不如外表那么正经。
朝夕去阅览区,翻看书籍,无意跳舞。
干锅虾想去跳舞,但外表不如人意,那些优雅的贵妇小姐纷纷无视了他,干锅虾又开始暴饮暴食。
“您需要一个舞伴吗?”管家向他伸手。
“如果你不介意我踩你的话。”季凌微将手搭在他掌心。
季凌微没有学过跳舞,连广播体操也不太熟练,一开始十分生涩,踩了管家好几脚。
上学的时候,老师总让他当学习委员或者是科代表,季凌微要帮老师收作业、发作业,还要值日,参加学校的集体活动。
为了避免全班师生都遇到不幸的事,季凌微很少去学校上课,很少与人有这种近距离的肢体接触。
上次离别人这么近还是在杜府的新婚之夜。季凌微本以为自己会抵触,实际上并没有。
反倒是管家,比他更紧张,每次季凌微靠近,管家便身体微颤,十分僵硬。
季凌微抬眸,与管家对视。那双漆黑的眼睛刚开始还算坦然,后来就深沉起来,定定注视着季凌微,有许多难以言状的东西在其间涌动,像黑色的泥沼、深不见底的渊海。
季凌微从不退却,只会看回去,又或者厌倦了这种“你看我我看你”的把戏,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去。
等他舞步渐渐流畅,季凌微就开始关注那些宾客在跳舞过程中交流的内容:
“卢卡斯大人竟然是神选者呢……”
“他拥有难得一见的光明体质,又有虔诚的信仰,被选为光明圣子也是很正常的事……”
“等他离开温斯特城堡,我们就很难再见到他了。这真是一件遗憾的事。”
“是吗?我以为你心里最遗憾的是,不能嫁给卢卡斯,成为下一任公爵夫人。”
“光明圣子身心奉献于神,卢卡斯那样的人,我怎么敢亵渎?”
“其实西泽尔也不错,长相俊美,很受公爵大人重视,等卢卡斯去光明圣庭,西泽尔就会被公爵大人立为继承人吧。”
“他的脾气实在太坏了,最近好像又打死了几个仆人,那些出生优渥又有教养的淑女,是不会选择嫁给西泽尔的。”
“如果西泽尔没有残疾就好了。”
“他们兄弟二人,一个是前程远大的光明圣子,一个是只能坐轮椅的废人,命运女神的安排真是让人难以猜透……”
“二公子为什么残疾?”
“不清楚……”
今晚这场舞会,是由城堡的主人温斯特公爵为长子卢卡斯举办的。
卢卡斯已经被光明圣庭选中,如果能通过教中的考验,他就会成为光明圣子,也就是教皇的继承人。
他会因此失去爵位继承权,但这对温斯特家族来说,是巨大的荣耀。
作为教皇的继承人,他得到的会比公爵之子更多,相应的,也要放弃世俗的**。
温斯特公爵一共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他在领土上享有极大的权力,已经彻底独立,不受王国辖制,与国王没有什么差别。
卢卡斯是公爵的长子,在温斯特公国,人们尊称他为大王子。
西泽尔是公爵的次子,被称为二王子。
芙洛尔是他们的妹妹,也是城堡最璀璨的明珠。就像她的名字一样,芙洛尔喜欢美丽的花朵,因此,这里才有盛开的繁花。
“卢卡斯大人今晚为什么没有参加舞会?”
“神选者需要持戒,也许在为侍奉神明做准备。”
季凌微在人群中寻找宾客提到的人物,但一个也没出现。
那个戴着白色面具、声音阴冷的城堡主人,会是温斯特公爵吗,或者是他的三个子女之一?
晚上十点半,钟声准时响起。
舞池里的宾客微笑离场,当他们走出大门,便像幻影一样消失。
“当当当——”
原本热闹的舞池,瞬间只剩七个玩家。
以及,充当季凌微舞伴的管家。
“诸位,你们应该回房休息了。”管家将放在季凌微后腰的手收回来,神色冷清。
“夜间请不要外出,如果听到声响,请保持安静,尽量无视。”
“走吧。”情场浪子本来想和季凌微搭话,交流一下听到的情报,见管家跟在季凌微身后,莫名想到被套的话,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们都住在同一层楼,每个人的客房都有洗浴设施,十分方便。
季凌微摇过金铃铛,食物和热水都准备好了,他吃饱之后就开始睡觉。
管家等了许久,也没有听到铃铛连响三次。
他在夜色中微叹一声,有些惋惜。
季凌微的被子已经快彻底掉下去,床底下爬出的触手将被子托起,重新给季凌微盖上。
季凌微进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像做了一个比较清醒的梦。因为清晰意识到这是梦境,他想睁开眼睛,发现整个人的视角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现在他缩小了许多倍,长在繁花城堡的花园里,周围是各种品类的花。只有他独树一帜,是一根草,而且长得十分矮小。
“有人吗?”季凌微听到情场浪子的声音,像那个方向看去,一株鸡冠花正在摇摆。还未彻底开放,但已经能看到红色的花冠。
“我也变成花了。”向明月扭动脑袋,她现在是一朵向日葵,还没来得及开花。
“都在啊……”枕头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他是波斯菊,现在还只有花苞。
“晚上好。”被套打了个招呼,他就在枕头不远处,也是波斯菊。
“我是荷花。”干锅虾也出声。
“只剩朝夕了吧……”情场浪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