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每个人的人生都会有那么一两个明显的分水岭, 将自己的人生划分成完全不同的状态。对于陆烬来说,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分水岭,就是他妈妈的去世。
妈妈的突然离世, 让他原本熟悉的一切都变了,他早已习以为常的日常, 也全都不复存在。
爸爸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的第五天, 陆烬在温泉泡脚池边遇到了叶呦。那个沉默的小女孩虽然从不说话, 却是个极佳的倾听者,她甚至会用自己带着淤青的小手递给他糖果。
那是那段日子陆烬唯一的慰藉。
知道叶呦的名字那天,陆烬很开心, 可开心还没持续多久,小女孩就被他弄丢了。
因为害怕叶呦在山上出事,他冒着雨在温泉池边找了她很久。
一无所获。
第二天,陆烬感冒了。如果换做平时, 妈妈一定会第一时间发觉,爸爸也会彻夜照顾他。
但现在妈妈不在了, 爸爸也见不到了。
奶奶因为妈妈的事身体情况急转直下, 爷爷担心得每天24小时陪着她,喜叔是唯一每天还会去陆烬的房间看看他的人。
陆烬的感冒不严重, 喜叔心不在焉, 工作繁忙, 根本没有发现。
陆烬没有告诉他自己感冒的事,他很懂事。他自己找来冲剂,用温水泡泡喝了, 然后又跑去了泡脚池等叶呦。
可惜今天叶呦也没有出现, 陆烬一个人在那里坐着,直到太阳下山。
夕阳把他孤单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接下来几天, 陆烬每天都带着精心挑选的小糖果,去泡脚池边等叶呦,等到他的感冒都好了,叶呦还是没有出现。
她可能真的已经下山了。
陆烬有些难过,他不明白为什么她离开山庄,都不和他说一声。
他们不是朋友吗?
他晃悠到爷爷奶奶的房间,看望了一下奶奶。奶奶今天精神稍微好一些了,爷爷才稍稍放心了些。陆烬看望完奶奶,终于还是没忍住,跟爷爷打听:“爷爷,你知道前阵子住在山庄的那个小女孩吗?她的名字叫叶呦。”
陆烬爷爷有些意外地看向了他:“你认识她?”
“嗯,之前我们一起泡过脚,不过这几天都没有见到,我有些担心。”
陆烬爷爷道:“她几天已经下山了,就是下大雨那天。”
陆烬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要在下大雨的时候下山?”
“听说是小孩儿发烧了,大人担心得很,冒雨把她送到医院去了。”
陆烬一听,就有些着急:“那她现在怎么样了?病好了吗?”
她手上的淤青都还没有好玩,怎么又发烧了呢?是淋了雨吗?他不是让她待在桥下的吗?
“应该没事了吧。”陆烬爷爷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不过这孩子也是吃了不少苦,听她父母说她在学校被人欺负了,身上还有伤,我也是因为这样,才破例让他们一家住了进来。”
陆烬愣住了,原来她身上的伤,是在学校里被人欺负了?
他放在身侧的小拳头捏了起来,为什么要欺负一个那么小的小女孩?她的同学也是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吗?
陆烬一直很担心叶呦的情况,他不知道她身上的伤好了没,烧退了没,在学校还受同学欺负吗?
可惜爷爷也不知道她在哪所学校读书,他没有办法去找她。
半个月后,妈妈的后事已经料理得差不多,山庄也渐渐恢复了运营。
只是爸爸依旧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见人。
陆烬跟学校请的假已经到时间了,他背上书包,坐进司机的车里,返回了学校。
“张叔叔,你在前面的文具店把我放下吧,我想买一支笔。”车子怪进学校所在的那条马路时,陆烬开车跟前排开车的张叔叔说了一声。
张叔叔抬眸,从后视镜里看他:“我下去帮你买吧,你想买一支什么笔?”
陆烬摇摇头道:“我自己买就好,文具店离学校很近,我可以自己走过去,张叔叔你就先回去吧。”
“可是……”
“张叔叔,我已经八岁了,我可以自己买笔了。”陆烬的话带着童音,神情却十分认真。张叔叔愣了愣,最后点点头道:“好的,那下午放学我再来接你。”
“好的,谢谢张叔叔。”
载着陆烬的车在文具店门口停了下来。这会儿才早上七点过,但学校附近的文具店全都开门了,陆烬背着书包从车子里下来,走进了店里。
他其实没有要买的笔,他只是找了个借口,下车透透气而已。
但是既然跟张叔叔说了要买笔,他还是认真挑选了一下。他正在试一支水彩笔的时候,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传了过来:“叔叔叔叔,有带橡皮擦的铅笔吗?”
陆烬在纸上画着线条的手一顿。
他猛地抬起头,果然看见了站在了旁边的叶呦。太阳刚升起来不久,柔和的阳光正好打在她扎得高高的马尾辫上。
可能是因为晚上睡觉不安分,她的头发不是那么服帖,翘起的小发丝在阳光下像是小动物的绒毛,柔软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