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朝着这边,两个人都同时一惊。
那双眼睛里面没有任何可以辨认的人类情感,瞳孔像是两个纠缠旋转的黑色螺旋,明明虹膜上有着那么美丽的色彩,但是一旦到达中心的虹膜区域,就会陷入螺旋,变成一片漆黑,再也没有任何色彩(光)可以从中逃逸出来。
“你有什么话要对她说的,为什么不能够一起说给我听呢?”绪方梨枝说。
绪方梨枝说出那句话之后又感觉到周边的气氛发生了轻微的改变,并且她对于两个人之间的表情为何是那种变化有一点琢磨不清。
但是本来绪方梨枝此时就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下,所以她也可能觉得只要事情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即夏油杰带着一种计划被挫败了的表情回到自己的座位,而硝子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她就觉得这样子已经可以了。
但是硝子很奇怪的看了绪方梨枝一眼,而在绪方梨枝准备调转视线和她对视甚至说上几句话的时候,她又很迅速的低下了头,继续去翻她那本医学书了。
绪方梨枝有点失落。
她原本以为自己插进来之后,她跟夏油杰必须得打一架的来着。但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子的结果。她总觉得自己可能从根源处就误会了什么,但是既然没有任何人能够告诉她误会是什么,那也就没办法了。
最后她“无论如何。”的安慰自己,想“没有起冲突都是一件好事。”然后就慢慢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家入硝子没有搞明白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之前夏油杰好像有关于绪方梨枝的事情要说。并且他的态度也让硝子有一点不安,联想到昨天一整天的时间里面自己都没有看到过另外两位男同学——五条悟还可以解释为他是去找一个地方默默的舔伤口,或者说去找个地方发泄(也不知道会弄坏多少东西),那么夏油杰的突然消失不见就有点让人费解了。
可能他在那消失的一天里面经历了什么事吧。关于这一点她并不是很清楚,但是他之后称呼绪方梨枝为‘那女孩子’…硝子微微皱了皱眉。
她也不是说一定要把绪方梨枝当成怪物或者对她予以抹杀之类的,但这和突然注意称呼是两回事,她很在意夏油杰的态度。而且跟她说去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说话,那肯定就是他认为不仅仅是自己有这个态度,也需要把这种想法传输(传教)给硝子。
她是不知道他昨天一天到底去了哪里,知道了什么,但是她自己觉得自己对绪方梨枝的态度是不可能有变化的。如果真的过去,自己可能会跟他吵架。
——他连那个医院都没有去过,也不知道自己在那里见过的东西,自己感觉到的恐怖,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硝子当时正想拒绝的,却感觉到在教室的一角,之前她所形容的露/骨杀意正不断扩大。于是就转过了头。
之前夏油杰一开始过来跟自己对话,应该也就是为了避免离开这个教室或者路过绪方梨枝到他座位上,避免刺激到她吧。
但是现在,好像单纯只是两个人对话的途中,不知道被她听到了其中的哪个单词,绪方梨枝就…她会不会连被形容为普通人类少女(那女孩)都觉得可耻呢?如果拥有这么强的能力,却被局限于这样子弱小的躯壳里面,家入硝子只是代入咒灵的想法,就觉得她的确会无法忍受。
她首先是听到了咒力弹发射的声音,也看到了编入特殊合金纤维的包上出现的破口。
绪方梨枝慢慢的把手从包里面抽出来,她看见了之前绽放出咒力弹的武器,那把手/枪。
看到那把手/枪的时候,两个人的瞳孔都微微有所缩小,因为他们都发现那跟昨天那把不一样了。
上面缠绕着既像是蛇又像是藤蔓的古怪花纹。并且绝对不是因为光影闪烁而造成的错觉,那花纹的确在慢慢的蠕动着,并且缠绕上了绪方梨枝的手。
如果是普通人握着这么一把活□□,应该会尖叫着把它给丢开吧。但是绪方梨枝显然完全不在意的样子,或者说她自己的异常就已经凌驾于它之上了。
“有什么…”绪方梨枝说。
她的眼睛里面好像搅动着永不止息的黑色漩涡。
她一边把枪口对准这边,一边慢悠悠的开口了。“你有什么话要对她说的,为什么不能够一起说给我听呢?”
她想要进入这一边的对话?
到底是为什么?
硝子皱皱眉。莫非她是那种独/裁者,根本不允许自己统治下的臣民有任何秘密举动?
说起来希/特/勒时期,的确是有盖/世/太/保和完整的举/报监听系统的,在那个时代人民根本没有自由可言。
夏油杰看起来也有一点困惑。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更多的把矛头指向了他,也有可能因为他就是准备‘发起秘密对话’的人。又把她视作人类,所以引起了她(它)的不满吧。
他只是说了句“啊…不。没有什么。”
“我没有什么话要对她说。”然后就匆匆走开了。
走开的时候,硝子真的很想再把他给拉住一次。这个道理和夏油杰之前准备去找绪方梨枝的时候,她拉住他的理由是一样的,甚至这一次更加迫切——她不明白怎么在这种关头,他还有勇气往那边走。
之前绪方梨枝只是给人一种大白天要杀人的感觉,这一次她可是货真价实拿枪了。
不过不管旁人觉得再怎么危险,如果趟过雷区的人自己不觉得也是没用的。夏油杰在走开的时候没有特意避开绪方梨枝,但也没有距离她很近,两人之间保持着一个极限版本的不会刺激她的距离。
绪方梨枝倒是一直站在原地,微微皱着眉。
看着这家伙,硝子也有发现虽然说她的言行举止都很怪,而且给人一种致命的危险感,但是在夏油杰朝她靠近的时候,她显然变得紧张了。看起来是没有五条悟的那一种作为强者的余裕。
两个人的影子相互交叠的那一个瞬间,也就是在正常距离下会被形容为‘擦肩而过’的瞬间,硝子忍不住用手扣紧了书页,几乎要把那页纸给弄破,她只觉得当时的空气简直要汇聚成针。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夏油杰很正常的路过了绪方梨枝,走回自己的座位,在那上面把自己的包给放下来,东西给整理妥当。
而绪方梨枝在他经过自己的身后的时候,虽然还有把注意力往后方投放,但是似乎也已经不太准备攻击,只是用一种不无困惑的眼神注视着目前的虚空。
为什么仇恨值没有变红?为什么他没有发动攻击,为什么没有出现战斗界面?
她的瞳孔里面好像还是在旋转着黑色的漩涡,又很仔细的盯着什么都没有的地方,这种时候去看她那双眼睛的话,就会觉得是在看什么被恶魔附身了的少女。
家入硝子很怀疑她是不是真的能看到什么别人看不到的东西?进入咒术高专的人全部都是因为能够看见咒灵,也有很多同学在普通的世界里面会被别人排挤,但是在‘看得见’这一点,绪方梨枝的异常性显然更在他们之上。
绪方梨枝还是把枪慢慢的收了起来,她自己在看到那个包包的破损处的时候也啊了一声,倒是没有说些什么。
但是在这个小动作上面,如果说夏油杰坚持称她为‘那女孩’而不是‘那个怪物’的话,硝子也是由此感觉到她的确可能有作为人类的感情。在不小心弄坏自己的东西之后也会沮丧。
随后绪方梨枝慢慢的坐在了座位上面,是那种把膝盖放在一起,双腿朝着两边打开,并且脚碰不到地面的,有点弱气的姿势。
她的膝盖上面贴着纱布,硝子往那里看了一眼,单纯出于作为医生的身份,在想给她处理的护士并不专业,有一点伤口露在外面了,在她膝盖周围有点肿。
不过又想到当时那种情况,护士哪里能够保持平常心给她包扎呢,就又慢慢的收回视线了。
硝子收回视线的时候脑中还横亘着那把枪的样子,枪/身随着光线在其上的流入,有的时候会显现出一片银白,有的时候又是黑色。还有缠绕在枪上面的那一些花纹……经过五条悟的宣传,硝子知道绪方梨枝每死去一次之后重新复活,都会多一些新的能力。
在生物学上面,这个应该叫做进化吧,不进化就没有办法活下去了。只不过通常来说会以数十年数百年,十几代生物遗传才能够累积起来的进化,在这个女孩的身上只要一次死亡就可以发生。
硝子原先以为她的进化就是今天早上去见她的时候,看到的那满屋子的孔洞。那孔洞的大小怎么看都跟她纤细的指尖相契合——而且那个房间里面没有其他符合尺寸的东西。
这么看来,她似乎是从昨天的惨痛经历中学到了教训(真的是被石子擦了一下就死了啊?),准备把自己的身体提升为不那么容易死的强度了。
不过后来带路的时候,硝子有试着加快自己的速度,结果绪方梨枝的速度还是很慢。明明昨天十秒追逐战的时候真的很能逃啊?
反正当时得出了‘体能并没有显著提升’的结论,又不可能真的把她丢在那里,硝子也就只好放慢速度配合她了。
看她的行为还是有气无力的,伤口也没有转好。她生命值低的根源是把五千倍于自身的生命力给了孩子,这一点她是绝对不可能削减的。硝子经过昨天一天,已经明白了她那非常异常的母爱。
那可能hp还是一模一样的,只是提高了自己的防御值或者攻击力吧。她的皮肤一夜之间变得比混凝土墙壁更坚硬了。
但是现在这样就不太对了…今天早上看到的她力量值的增长是一个,被她孕育的枪有所提高是一个,还有昨天她表现出的那种对外界情况的【预知】能力。虽然只有短短10秒钟,但是能够在这10秒里面躲开五条悟的所有攻击,那可是让整个训练场的地板往下陷了七十多厘米的枪林弹雨,这家伙的预知能力绝对不容小觑。
理论上来说的确是一次死亡能够进化出一个能力,怎么一次多了三个?还分别落在孩子和自己这两个不同的对象上。
啊,不对。孩子应该是她自身的一部分。
绪方梨枝如果可以孕育物品的话,那不仅仅是□□,她的移动点滴架也绝对是她孕育出来的,从昨天就能看出来后者一直被她当成真的血袋在用。这个真的有点紧急时期野生动物间母亲会吃掉孩子补充体力的意思,但是能够补充体力本身,也就代表孩子和她之间具有共通性。
那她的进化就只作用于一个对象:她自己。
莫非要把这三个能力都统合在一起…?
硝子的手指神经质的去挠之前因为太过紧张而抓破的书页,希望让那个地方重新恢复平整。
那就是绪方梨枝作为一个生命体的全面基因提升了。
这听起来有点作弊,但这算起来是她的第三次死亡了:一次是被父亲杀死,一次是被歹徒杀死,而在昨天是第三次。三在神话里面有特殊的用意,如果说她每三次死亡都会有一次全面的提升,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这么想着的时候,家入硝子只觉得全身上下一阵恶寒。
怪物(绪方梨枝)又变强了,而就算是在昨天,五条悟就已经拿她没办法了,至少在找到她突破无下限的方式之前完全没办法。她如果想杀掉他就完全做得到。只是昨天不知为何没这么做而已。
她昨天是不是不应该建议战斗的?这算自讨苦吃吧。
但是与此同时,她对于夏油杰为什么能够如此满不在乎的从绪方梨枝的身边走过去、对于他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才能够让绪方梨枝不在当时爆发非常好奇。
也对刚刚如果没有被打断,他到底要跟自己透露些什么——到底是什么才能够让他坚信就算这样,绪方梨枝也不是怪物,而是一个‘女孩子’?感兴趣起来了。
不过其实夏油杰并没有想这么多。
他跟硝子交流的时候,是希望能够往这边拉拢一个同伴,最好能够让绪方梨枝有一个同为女性的朋友就好了。绪方梨枝那个时候入学的时候说的是‘希望有天才同学’。‘天生就位于众人之上’。硝子反转术式的特异性其实堪比五条悟的六眼,而且同为女性,她应该能够在硝子的身上找到很多的共同点,学到很多成为人类所必须要学的事情吧。
但他没想到绪方梨枝的反应会这么大。
硝子觉得绪方梨枝是想控制别人的一切行为,但夏油杰只觉得她是又被两个人的说话声刺激到了而已,在这个女孩子看来,是否‘在同一个教室里面,有两个对自己有敌意的同学,开始与她相关的对话’就代表着新一轮的霸凌或者至少是霸凌的种子呢?
为了不再刺激她,他的确坐回了座位,也小心的观察着她的神情确认安全距离的错开她。(其实真的很轻松,她脸上的表情完全不会遮掩的,也可能她要首先根据体内激素分泌做出表情,才能够确定自己现在的‘感情’,反正外人掌握一定规律都能看得懂,比如在某个距离的时候她肩膀都缩起来下一秒就要攻击了,这个时候最好移开一点)
成功回到座位放好东西。但是在之后,夏油杰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觉得真是任重而道远。
就在这种叹息声中,教室的门再一次被打开。夜蛾正道进来,并且开始上课了。
上课的途中,绪方梨枝一直都双目失神的面对着前方,没有对其中的任何一句话有所反应。如果说她有什么动作,那也只是用手在桌子上面漫无目的的画着圆圈而已。
高专有文化课和实战课,更多的是类似于普通学校实习的校外任务。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上层把这个大麻烦放了过来,一时半会是不会给她们下达什么新任务的。而要去做实战训练的话…训练场都变成这样子了。就连她们现在所在的教室都是搬到了新教学楼才有的。所以也就没办法。
倒是能够趁这个时候好好补一下原本的文化课。
硝子对于日本史、生物和化学算是比较擅长的,她自己有在学习医学相关的知识,之后也想去考医生资格证。夏油杰自己在以前的学校里面是一个努力家,事实上如果没有中途被劝诱来高专的话,他的同学和老师们认为他可以冲击东大。他一向领先于教学进度。
至于悟嘛…他是天才。
六眼本来就代表着他能够收集周边的一切信息,小时候他倒是经常因为无法自由控制六眼而身体虚弱(幼儿的生命力毕竟无法负担这么强大的咒力)还有因为无法处理这种过量的信息,而整天整天的发烧头痛。
但是既然他现在都已经正常来学校上课,一天到晚也是自己完全没事还能把别人气到头痛的样子,那也就代表在小时候甚至能让大脑过热那种程度的信息处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也已经是游刃有余了。
这种才能不仅仅是在战斗上。也适用于所有的知识(信息)
他六岁的时候学识应该已经比一些教授更加渊博了。虽然没有去上学,大多数时候一个人待在神社里面,但是五条家也会从外面请来(绑架?夏油杰强烈怀疑。毕竟他提到过的一些名字是国外的重要人才,平常不可能出境的)学者给他补课。五条悟也就在这些时间里面掌握大量的知识。
可以说在这个班上的三个人都是学霸,而绪方梨枝是什么情况呢——她会来高专其实是因为年龄刚好契合。她昏迷的时候是11岁,三年之后刚好14岁,那边的人说‘不就是上高中的年龄吗?’,就把她给丢过来了。
虽然说要找借口,怎么样都能找。不过夏油杰听到老师说到这个的时候也有点傻眼。只觉得“…太无耻了吧?”
“嗯。毕竟他们也没有好办法处理她。”老师说“事实上在我之前不就派过去了三个咒术师吗?他们也全来自不同的派系。一个想‘招降’一个想‘邀请她成为本派系的贵宾(打手)’第三个想抹除。咒术界内部的目标都很不一致。”
“不过那三个人都被干掉了就是了。”夏油杰说。不过说是‘干掉’,作为好孩子的绪方梨枝却是从来不杀人。现在他们应该都在医院那样比起死到底是哪个更悲惨。
“所以就无法处理了。起码单个派系处理不来。”
“御三家不行吗?”夏油杰问。
“御三家…嗯。里面加茂实力最弱而且似乎对绪方梨枝不感兴趣…或者说他们对‘独占’她不感兴趣。不管是谁最后把她拿到手,只要他们作为御三家可以分一杯羹,让她生下有祖传咒术的孩子就可以了。”
“……”这种把人当成物品的思想让夏油杰皱起了眉。
“他们的想法最后没实现。”夜蛾正道说,也是在宽慰他“至于禅院家倒是从一开始就很激进。极力主张为了大义,要把她处死。”
明明那个时候绪方梨枝还没有‘做噩梦’,在昏迷无法召唤怪物的前提下表现的危险性非常低,只是刚刚被搬运到医院准备检查身体呢。
“?”
“怎么说呢,这个听起来怪怪的。”
就是说夏油杰实在不认为那些人是秉持着正义的人。
虽然说也会有有远见的人,在噩梦领域还没有升起的时候,就察觉到绪方梨枝会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威胁,同时想要趁她毫无反击之力的时候消灭她,或者说正好就是要趁她还没有显现出更多的力量,让更多的人觊觎她,没有其他势力加入进来的时候就消灭她。
“但是那边真的会有这么大公无私吗?”
夏油杰也已经加入咒术高专一年了,该知道的事情也都差不多知道。他对于禅院家是真的没有什么好印象的。
“嗯,那边也的确在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夜蛾正道对他苦笑着。
“比如说,甚至在当时第1次会议还没有得出结果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派遣了一个由一级咒术师族人带队的队伍,想要去病房里面带走绪方梨枝。”
“带走绪方梨枝。”夏油杰愣愣的重复了一遍,“带去哪里?”
“带去禅院本家。”
“……”
这绝对已经超过死刑的范围了。
如果想要死刑,如果无论如何都想要排除那个人的话,只要当场杀死,或者更加极端一点,拿高强度的炸药去那里轰炸就好了,何必要带回去呢?如果绪方梨枝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么危险,那么难道这不是主动把危险带回家?
“他们只是想要借用这个名义把她带回去…让她源源不断的生孩子而已。”
夜蛾正道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禅院家子嗣众多,一个人经常会有三四个侧室,然后不断的生下小孩。如果是没有咒力的孩子,在那里就会受到猪狗不如的待遇。但是在这种简直像是养殖场生小猪一样的繁衍政策
他们自己似乎也非常骄傲这一点
“因为一开始就是打着处死的名义,接下来绪方梨枝在明面上就是死了,其他人无法干涉。”
“只要没有人能到禅院家的最中心去见到她还活着的证据,那么禅院家对她做什么都是正确的。”
“他们的想法应该也和绪方梨枝的能力不谋而合。估计是准备潜伏几年,看看能不能够生出有10种影法术的最强后代,然后再掌控整个咒术界吧。”
夜蛾正道说的非常普通,夏油杰当时听着,却几乎想要吐出来了。
这种咒术界的权利斗争让他觉得简直比咒灵球的味道更恶心,但最可悲的是他甚至无法在两者之间做出选择。只要他还是咒术师,只要他还是想要保护那些普通人,他就不得不同时大量吞服咒灵球和面对那些权力者的丑恶。
“不过他们最后还是没有成功。”夏油杰说,如果说他现在为什么没有吐出来,那也只是因为这一点了。很容易就可以想到的,那些人的肮脏想法在她的力量下也只能够是想法而已。“那里有她的‘下线保护’,准确来说是潜意识对她的保护。”
“无功而返。”夜蛾也赞同“我之前跟你说过,医护人员在绝望之下甚至会去用□□去炸那个病房。但是在他们之前,禅院家的战斗人员是第1个发现那个防护罩的存在的人。”
不用想都知道他们根本没有对那些‘贱民’共享情报,否则医院那些人根本不会做这种无用功。只是当他们第一次精心准备、下定了决心(那些人绝对不会认为这次失败了能够全身而退。躺在病床上的是个吸食所有人恐惧的魔女)最后火光却只是在她几米之外停住,不知道那些人的心中究竟会有多绝望。
夏油杰摇摇头,不再去想那些人。而只是专注于禅院家“他们因此而退却了吗?”、
他这么说,但是又自己摇了摇头。
人类的共同罪恶是贪婪。对待强者就会谄媚,对待弱者就会去贬低,但是不管是强者还是弱者,只要他们发现了有能够让自己获利的东西,就会像狗一样扑上去抢。
“不,禅院家的那些人如果看见了只是‘保护’,只是所有人都进不去,却谁都没有因此受伤,估计只会更加的变本加厉吧。”
事实上不就是这样子的吗?绪方梨枝的确扩充了她的噩梦领域,但是让那些医护人员非得留在原地的人是谁?不就是下达命令的那些高层吗。
“嗯。他们当时是暂时退去了。不过我觉得他们把那些医护人员放在那里,很大程度上面,也是想要知道那些医护人员处在绝望之下有没有办法打破那层屏障吧。”
毕竟他们当时认为绪方梨枝(咒灵)的力量全部都来自于负面情感,而在那个环境在穷凶极恶的诅咒师,说不定他们有办法打破那个。
“不过到最后也没有办法。”
“但是他们的想法开始变得无法掩饰。就是说他们一开始是说着要处死绪方梨枝,但是到了后来就几乎毫不掩饰的说自己只是想要她了。”
其他的派系都能够看得出来,如果跟他们一起合作得到这个母体之后,禅院家只会仗着自己的力量和特权独占。所以没有人愿意加入他们。
“第三个过去的咒术师就是禅院家的人,他当时是去处死绪方梨枝的。”
“?不是说希望把她带回禅院本家?“
“是啊,但希望把她带回禅院本家是禅院家自己的愿望,在跟那个人的交流之间出了一些差错——那个人虽然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级咒术师,但是性格就算在咒术界之间也算得上异常扭曲。”
“非常的自大,非常听不进去别人的话,经常会有一场任务下来,明明已经打败了敌人,但是队友却死在他手上的经历。“”
“……”
“他是真的觉得需要杀死绪方梨枝来平复自己在三年前被11岁小女孩打败——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虚弱无力的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带领下属撤退的耻辱吧。”
“不过也还有一种可能性。”夜蛾正道说“这是绪方梨枝本身的特性决定的。”
“?”
“我们都知道她是怎么‘孕育怪物’的,但是那个时候禅院家不知道。”
“既然是母体,想要让她产下和禅院家相关的孩子,就需要由禅院家的人来对她进行…”
夜蛾正道说到这里停下来了。夏油杰知道他现在要说的是性/行/为,但是他心里面想到那些御三家的丑态,只能把它称作配/种。
“家主出于权威考虑,需要留下自己的孩子。或者起码保证第一个孩子是自己的。但是在家主之外,如果真的只是希望得到强大的子嗣(兵器)的话,那么就需要年轻有天赋(基因良好)的后代(种/猪)了。”夏油杰说。
“你之前说过吧,年轻一代天赋最高的就是那个一级咒术师。”
“嗯…”
“他来之前应该被下达了这样的命令。或者一开始叫他过来就是为了‘交流感情’的,他也是因此才会把命令从‘把她带走’变成了‘处死’。”夏油杰的声音没有丝毫感情。
“…他自己应该认为和咒灵(怪物)做这种事是一种耻辱吧”
夏油杰这么说,却握起拳头。
心里想那他又算是什么东西呢?有谁求过他做这种事吗?被命令和一个昏迷三年的十一岁女孩子‘孕育子嗣’,那人的第一个想法不是把命令丢回那群长老的脸上,反而是觉得污染了自己的‘高贵身份’所以对她痛下杀手?那群人全是人渣吗?
“最后他失败了。”夏油杰说,夜蛾正道点了点头。
两个人的心中同时浮现起了之前看到的病房里面,由穿刺乐园进行处刑的视频。
“而且是非常惨烈的失败了。”夜蛾正道说“如我之前所说,那人虽然性格是个人渣,但是也的确是禅院家年轻一代最具有才能的人。在他失败还陷入那种诡异的状态之后…那边似乎也决定暂时收手了。”
最主要是他们到当时才感觉到了危险性。意识到绪方梨枝不是只会被动防守的,而且最麻烦的是他们搞不清楚她发火的机制——为什么三年前带一队人去病房找茬都没有事,但是在三年后只派了一个人,甚至是门当户对的白马王子前去对她‘交流感情’,都会陷入那种状态?
“就算是青春期骚动也太过头了吧?”当时甚至有人这么说。
如此,甚至在那个一级咒术师在地下一层昏睡,并且几乎是义务性的要接受咒术界的监视和检查的时候,禅院家也没有把那个人救治回本家好好看管的意思。
“他们似乎非常害怕那种诅咒会传染。几乎是把他丢在那里的丢给了医院。”
真是卑劣。夏油杰当时却甚至连蔑视他们都懒得了。
“这么一来就只剩下五条家了。”他说,突然又呃了一声“那就是悟所在家族…不过他们应该不会需要吧。”
“他们当然不需要,事实上他们从一开始就想要将绪方梨枝从这个世界上抹除。”
所以说当时才会有协助‘处理’绪方梨枝的申请递到了五条悟的面前:可不是咒术界的什么事情都能够去打扰当时还在神社里面的他的。
对于他们来说,自己已经拥有了同时代最好的牌:同时拥有无下限和六眼的五条悟。他们自己并不需要其他的孩子,因为那些人到现在为止还看不到五条悟跟他们的权威相冲突的地方。
他的确显得很叛逆,的确讨厌烂橘子,但是他们也只觉得这些是少年人的一时冲动,觉得等到长大之后悟回到他们之间成为他们的一部分,继续引领他们前进。
或者至少如果他要去改革,也只会改革其他人。而对于他们本家,只要他们继续给予神子的无限尊容。五条悟就不会做些什么。
“而在除此之外,如果真的有【万物母胎】这种可以生下强大孩子的母体存在,那么其他家的实力就会赶上来,这是他们所不希望的。”
“不过当时抹除计划失败了,家主(悟)又显得完全不感兴趣。他们自己也不可能越过他进行自己觉得可能的强力计划。最重要的是当时根本没人能成功得到母体,他们就无所谓绪方梨枝的存在。”
“但是后来连禅院家都失败了,咒术界发现单个派系是无法对绪方梨枝采取有力措施的。”
“而要让咒术界统合起来却不可能。”夏油杰补上一句。
“对。我们唯一一个能够统合起来的意见,就是不能够让她离开咒术界。”
“所以她就过来这里了。”他说“五条家也在其中出了一份力。”
因为他们发现这里有五条悟的存在“…也就是说可以让悟和她生下孩子吗?”
这甚至有点喜从天降的意思。的确当代不再需要其他强力术士,但是如果六眼的能力可以完美传承下去那也很好。
或者想的再多一点,当五条悟的所作所为真的违背了他们的利益,而这种时候不必纠结于他一个人,还有一个遗传了术式也更好操控的幼子可以给他们利用的话……
夏油杰想“还真是恶心啊。”
他说出声了。但自己发现后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所以下一次反而提高了音量“恶心透顶。”
“是真的很恶心。”夜蛾正道点了点头“不过不用特别在意,这只是那些大人们的想法,如果他们有作为我会拦住。而且悟自己也不会同意的,他毕竟…”
夜蛾正道这种时候倒是没有说‘是一个好孩子啊’之类的。但是他们都知道五条悟的人品,于是夏油杰也就很放松的点了点头。
不过如果忽略掉所有的前情提要,只看结果的话,当时绪方梨枝过来这里是因为‘她的年龄合适’,甚至年龄合适都是借口。根本没有人对她进行过入学测验,大家也根本没有想过那个怪物来这里会好好学习。当时甚至都有人开赌盘赌高专多少天会被她灭门呢!
绪方梨枝自己的成绩其实在初中的时候就不是特别好了。也就是因为这样子她才没有得到老师们的保护。不过说起来,在那样的家庭环境和校园环境下,真的有人能够变成品学兼优的优等生吗?夏油杰深表怀疑,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就这一点去指责她的。
在三年后直接过来上高中的课程,对她来说肯定很勉强。夜蛾倒是没有为了她而放慢速度或者从头再讲,这样子的话是对另外三个学生的不负责,而且现在的绪方梨枝可能根本不需要别人的特殊照顾,这样子只会更加的刺激她的自尊心,或者其他的更纤细敏/感犹如炸弹引线的神经。
如果到时候有必要的话,他们可以私下里给她辅导。也有可能作为全知全能者,即便表层意识根本不愿意承认,潜意识也是完全明白一切的。
看现在绪方梨枝好像根本不觉得学习有什么必要的样子(如果她真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突然来到了新学校。应该会努力想要跟上进度才对)夏油杰就更加坚信这一点:她可能根本不是自己不知道、不想学,而是为了契合自己的人设,而要表现的什么都不懂。
早上的课只有三节,在十一点的时候,老师收起课本离开了教室。剩下四个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面。
五条悟一早上的状态跟绪方梨枝差不多,都是坐在座位上面发呆,唯一不同的是绪方梨枝看着前面,而他大多数时候则盯着窗外。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一致认为他的心至少今天不在这里,但是好像也没有飞出到窗外的哪个地方。如果真的要说的话,他觉得虽然五条悟一整个早上都没有往旁边看过去一眼(也就是绪方梨枝的地方),但是他好像不可思议的在意着她的事情。
在午休的时间也没有看他准备去吃饭什么的,倒是重新趴到了桌子上,漂亮的银发压下来,末尾耷拉到桌面上,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鉴于这家伙连墨镜都没有摘下,夏油杰对于他墨镜后面的双眼是否真的闭了起来有所怀疑。也觉得他就算是装睡也有一点太不走心了。不过绪方梨枝好像是看到他闭上眼睛之后就肉眼可见的放下了心来,在这个教室里面她最讨厌和害怕的人应该也就是五条悟吧。
虽然说昨天因为自己的‘善良’而没有杀掉他,不过今天就得品尝昨天行为带来的苦果。‘如果要得罪一个人的话’夏油杰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以前在政治小说里面看到的话语‘那么最好在当时就把他杀掉,免得他报复。’
不管怎么样,绪方梨枝现在是没有补上昨天那一枪的打算的。他既然睡着了,绪方梨枝那边就没有什么顾虑了。不过夏油杰很好奇她到底有没有准备可以吃的午餐。
他自己倒是会去自动售货机里那里买点东西,甚至如果时间充足,作为整个高专屈指可数的会做饭的人(把范围缩小到全班,那就只有他和老师会了),他也可以利用宿舍的违章电器做出还可以的便当。硝子那边的话,她倒是经常随着心情不吃午餐。有的时候会带着香烟去没人的角落或者2楼的女厕所之类的,反正只有那个地方夜蛾根本进不去,在那里抽几支烟,就打发过去午休的时间了。
作为医生应该很了解【健康】的标准,不过硝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已经见过太多和健康无关,单纯因为外力死掉的人们了,自己对于饮食其实并不很注意。她就算是在女孩子中也算是瘦的。
硝子坐在位置上,夏油杰原本以为她这一次也不吃饭了,没有想到她却从包里面拿出了一个炒面面包,应该是课间从自动售货机那里面买的。
现在就是绪方梨枝那边…她自己又是怎么想的?
新同学加入班级,通常来说都是以第1天的午休作为节点,来决定她是否会被班里容纳的。如果有谁想要对她伸出橄榄枝,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伸出来了(“我们一起吃午饭吧”之类的)。
理论上来说她加入这个学校的第1天是昨天,不过昨天毕竟发生了那样子的事情,搞得大家到现在心里面还回荡着爆炸声,所以应该忽略不计。夏油杰自己在犹豫要不要这个时候去找她,绪方梨枝却在凝视虚空几秒钟后,伸手在面前什么都没有的地方点了点。
“?”
她这么做的时候夏油杰可以看见她停在空中的指尖,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绪方梨枝的手却按下去一点就停住了,好像在按一个确实的按钮。
随后她在自己那个有点破的小包里面翻了翻。竟然找出了一个非常有女孩子气息的二层食盒。
开玩笑的吧?夏油杰双眼忍不住放大。之前没看见过这个啊?
…不,一直到她按按钮之前,那个包里面不就是除了手/枪什么都没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