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痛没有来袭, 宁城凑在戚依白脖颈边顿了一下后,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反倒是默默地帮她紧了紧身上的毛毯, 温声问道:“冷不冷?”
马尾辫的笑容凝固在原地。
她还没来得及思索到底发生了什么, 房间里所有的蜡烛一起亮起, 让躲在暗处的马尾辫一瞬间无法适从。
她瞪大了眼睛,拼命往角落里钻, 甚至想要顺着自己来得路再悄无声息地跑出去,却在尝试了一下后意识到不可能。
戚依白没有立刻去回应她的震惊, 她自觉也没有义务去给一个凶手梳理她翻车的所有细节。
她闭上眼,眼泪一时间收不起来,还在往下掉,嘴上道:“冷, 好冷, 你刚刚干嘛那么用力, 弄疼我了。”
宁城用指腹帮她擦掉一些, 等她睁眼时, 动作才停住:“抱歉。”
两人的视线对上,思绪一起回到了几个小时之前,宁城把耳环拿回来的时候。
那时的戚依白看着耳环,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个东西就这么丢失了一个,护盾不会受到影响吗?
按照一般魔幻小说的设定,魔法阵被破坏了一个角都没办法正常运行,她的这个护盾能这么厉害, 没了一半还继续保护她?
再结合宁城从来没有说她的护盾是耳环, 只说是一个送过来的礼物, 戚依白便意识到她的护盾可能并不是耳环。
除去耳环,戚依白身上还带着的一个宁城送的东西便是戒指,是他们的订婚戒指,在第五十二次分手之前,宁城刚刚和她求婚。
因为戚依白进入游戏的时候不希望自己戴着这枚戒指,可是又没有真的狠下心来能将其扔掉,所以索性挂在了一条很长的项链绳子里戴在了脖子上,这样别人也看不见。
可没想到她自己也把这件事忘了,再加上她在分手的时候默认求婚作废,把这一段记忆也连着打入了冷宫,所以才会在宁城说礼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了耳环。
戚依白在想明白这件事的一瞬间,便生气了。
她是想错了,可是宁城没有纠正。这就是在诱导她。
什么男人啊?做出这种不是人的事情来!
戚依白当下就借此发挥和他吵了一架,直到后来她也没有完全消气,暂时放过宁城的原因只不过是因为她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点。
在开始的游戏中,她有很多次无意识的摸过自己的耳环,后来想起来才觉得相当明显。对于细心的凶手来说,应该不难得出她的护盾就是耳环这个实际上是错误的判断。
她只需要把卖给凶手一个破绽,对方就会咬上这个鱼饵。而这对于戚依白来说再好完成不过了,只需要找一些“演员”,去演一场戏。
那个血族当然也是演员之一,马尾辫还不知道自己又一次栽在了自己以为的爱情里。不过她也从来没有信任过血族,所以悄悄地在戚依白给出的那一杯奶茶里下了药,为的就是能一箭双雕,让血族发狂的同时,也嫁祸戚依白。
奈何她没想到,血族早就得到了吩咐,前半夜他的确是癫狂了一阵子,甚至在无法推测具体的情况下杀死了乔蒗。
而后半夜就不一样了,等他忙活完,就被其他血族捆走来了一番“爱的教育”,瞬间就恢复清醒了,别提多精神了。
只不过现在又倒了,谁叫任务最繁重呢,折腾了一个晚上估计也是够心累的。
“你台词说得还挺熟练。”戚依白也觉得有些累,但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
爆发式的演技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可以拿出来的,更何况她也没睡好,太阳穴突突得疼。
“谢谢夸奖。”宁城给她按了按头,那些所谓的兽性已经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他又变回了以前的样子。
“之前想过?”戚依白说着,打了个喷嚏:“阿嚏——,真的冷。”
“嗯。”宁城毫不避讳,动作轻柔地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想过啊,何止是想。最好用漂亮的笼子把你装起来,永远不能跑掉。”
“那为什么不实施?不是挺好的么。”戚依白揉了揉鼻子,嘟囔。
“不好。”宁城回答得理所当然:“你不开心就不好。”
“但你又想把我留下。”
“嗯。”宁城道:“我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想法,但我能做到的只有想办法让你迈出那一步。”
“阴险。”戚依白咬牙。
宁城打了个响指,管家立刻出现,手里端着热牛奶。
他没有正面回答这种指控,只是说道:“喝点这个,不要感冒。”
被他隐藏起来的意思也不难猜。
这就阴险了?阴险的话就不会摆在明面上说给她听了。
戚依白和宁城在这边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还没说出来什么,马尾辫就已经着急了。
她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峰回路转的,更不能接受自己在被发现后,又被人轻描淡写的无视。
似乎他们早就猜到了,一开始都只是在看她笑话一样。马尾辫自尊心被人摁在了地上狠狠地碾压,哪怕被抓到了,她也依旧讨厌戚依白高高在上的态度和自信。
“你们发现了?”终于,她开口打破了那边古怪的氛围。
戚依白看也没看她,而是对着宁城比划了一个手势:“抓走。”
她要吊着马尾辫,对方享受了这么久在暗中观察他们的经历,也是时候该让她还回去了。
她才不会去问马尾辫,满足她的好奇心,她会让对方憋着一股劲儿上不去下不来,到最后自己散掉才最好。
没等宁城说话,血族们就快速行动了起来,没一会儿后憋了一肚子话要说的马尾辫就这么被拽走了,走前还在大吼大叫:“不可能!怎么可能没用。”
“笨蛋。”戚依白双手抱胸:“死都没死个明白,算了,等我心情好了再给你解释一下吧。”
回到走廊之中,戚依白明显轻松了一些,看着还在地上抽搐的马尾辫前任血族男友,她问:“你对他做什么了?”
“他强行拆掉你的护盾,被反弹了。”宁城对着赶来的骷髅头微抬下巴,对方立刻会意地拉来了担架,把血族拖走了。
“……真倒霉。”戚依白还有点不好意思:“早知道当时换个办法了,你怎么没以前和我说?”
宁城低头给她包扎着耳朵:“我说了。”
戚依白歪了歪头。
宁城继续道:“可能是我声音不够大。”
完美答案。
你说了的话女朋友没听?那能是女朋友的问题吗?那不能。
那必须是自己的问题。
戚依白挑不出刺来,勉为其难地道:“你下次注意。”
宁城知道她也就是这样一说,顺势低头,带着戚依白回房间。
他们之前的房间是睡不了了,但是这不是还有宁城的房间吗?
戚依白拒绝了宁城再三邀请一起睡棺材的提议,选择了他房间里的床。
这会儿其他玩家也陆陆续续地回来了,是戚依白让血族们把他们找回来了。
“凶手找到了。”戚依白说道:“你们可以去睡觉了。”
“是谁?”玩家们七嘴八舌地道。
戚依白摆摆手,马尾辫被压了上来。
女孩的脸上充满了怒气,和之前柔弱的样子截然相反,让其他玩家都吓了一跳。
【???是她???搞错了吧??】
【之前说小仙女推理ok的,出来解释解释?】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本人,但我还觉得挺有道理的……】
【确实,你看她的表情!只是……为什么是她啊。】
【对啊,她也不是那四个嫌疑人之一呀!而且她还和乔蒗互相认识,怎么想也感觉不应该吧】
不仅仅是弹幕,其他玩家也是这么觉得的。
马尾辫却自有一套说辞,她气冲冲的眼神在其余玩家的视线下很快化成了委屈和“正义感”十足的指控:“戚依白才是凶手,她害死了乔蒗,我是去给乔蒗报仇的!只是没想到他们贼喊捉贼!”
玩家们的表情变了变,都看向戚依白,等待她解释。
戚依白也不多说,早在她看到马尾辫大摇大摆地出现的时候就知道对方肯定留有后手,只是她没想到这个后手居然这么低级,只是反咬一口。
高估她了。
戚依白想。
她托着下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现在去睡的话,到九点应该还能再睡五个小时。”
“你什么意思?”马尾辫问,她被血族们按着,气势明显不如自由自在的戚依白。
“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睡一觉起来再说。”戚依白语速缓慢,任何人都能看出来她困了,和之前的疲惫不一样,这回她似乎是真的放松了下来:“现在她说我是凶手,我说她是凶手,看起来两边都有证据,我们明天直接对峙不就好了!”
“那在那之前呢?”领队巴不得洗清嫌疑,自然是赞同的,可他也得保证自己的安全。
“在那之前?唔。”戚依白像是仔细地思考了一番一样,慢吞吞地回答道:“让血族看着我们?”
马尾辫立刻道:“血族都是你的人,他们能听我们的话吗?”
“哦对。”戚依白像是被她提醒了才想起来一样,拍着手道:“这么说,这里就是我的一言堂了?那大家还不快乖乖听话,赶紧睡觉,等天亮再说呀!”
玩家们一片安静,直到小雀斑慢慢开口:“听你的吧。”
领队一脸意外:“你说真的?”
小雀斑翻了个白眼:“她绝对不能是凶手,她要是是的话,我们就死完了。血族是没法对我们带着护盾的人动手,但囚禁互相招供总是可以的吧!”
领队一时无言以对。
其他抱着怀疑态度玩家在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多么荒唐,他们因为戚依白和宁城的关系怀疑她,却忘了拥有这层关系的她根本没必要和他们玩什么心计,光靠武力都能暴力镇压。
可,接受了这个设定不代表他们接受了马尾辫的凶手身份。
有些玩家觉得这是两个小女生之间吵架了互相泼脏水,根本无法指向真正的凶手。
有些人则更加认定戚依白开挂。
戚依白听他们窃窃私语逐渐小下去,才开口道:“关于你们心里怀疑的那些问题,我都会在明天统一给出答案,在那之前,你们就养精蓄锐,等待天亮吧。”
话音刚落,宁城房间的门就被关了起来。
马尾辫“得偿所愿”地被几个血族押送到了自己房间里去睡觉,中间她的情绪从愤怒逐渐过渡到了平静,肩膀一抖一抖得小声啜泣,像是恢复了那个无辜的女孩形象。
只可惜没有人再来看她演戏,也没人担心她这个晚上到底能不能睡着。也就只有弹幕上置身事外的几个玩家在数落着戚依白太过强势,可惜这些话她本人没机会听到。
在纠结和折磨中,她一次又一次思考着自己的说辞。
城堡的另一边,戚依白躺在宁城的床上缩成一团,睡得打起了小呼噜。
宁城第六次帮她盖好被子又被她蹬开后,蹲在她的床边道:“如果再有一次的话,我就只能陪你睡了。”
自此,戚依白再也没有蹬过被子。
虽然当事人本人对此完全没有印象,更不是故意为之,但是在她睡醒的时候,还是接收到了宁城满腔的幽怨。
戚依白还没睡饱,但她通过座钟得知已经快九点了。
她做事确实不怎么顾及别人的想法不错,可在骨子里刻着的教养还是不允许她做出违背自己定下的约定这种事。
当她出现在会客厅的时候,发现其他玩家几乎都没有睡着,顶着熊猫眼,看起来像是推测了一个晚上。
而他们的这些答案都在等着一个真正的谜底。
戚依白就是来送上谜底的,她看着闹腾了一番后彻底安静,暗自垂泪,看起来分外委屈的马尾辫,忽然转头对宁城道:“耳朵痛。”
宁城给她检查了一下,血族的药膏很管用,现在伤口只剩下了一道浅色的疤痕。可他看着戚依白的样子,秒懂她的意思,回答得利落:“都怪她男朋友,居然敢做出这种事来,你等着,我一定会好好收拾他的。”
“痛死了。”戚依白眨眼,既然马尾辫要装成受害者,她大可以比她更委屈,为了能够把这个凶手抓个正着,谁说她没有付出努力呢。
宁城轻声哄着道:“你把录像拿出来给大家看,大家会相信你的。”
戚依白便拿出了那个,宁城之前给她的可以用来“视频通话”的镜子,但她没有立刻播放,而是看着马尾辫那张逐渐铁青下来的脸,声音也冷硬了起来:“所以你现在还是不承认自己做了什么,是吗?”
马尾辫一下子没心情装柔弱了,她咬死不认:“你不要威胁我,我行得端坐得正,说是没有做,就是没有!”
戚依白盯着她开了一会儿,慢慢说出了影响自己判断的几个重要细节。
首先,在原有的四个嫌疑人中为什么加入了马尾辫呢?这一点主要靠的是排除法以及一些细节上的观察。
在已知领队和眼镜男都大概率并不是凶手的基础上,已经死去的乔蒗和小雀斑就突出了出来。但前者已经是一具尸体并不具备作案能力,后者在大多数人看来似乎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凶手了。
可是有两个细节可以直接排出小雀斑的凶手身份。
第一,卷毛身上的文身是护盾这一重大信息点应该是小雀斑在无意识之中和卷毛聊出来的,他自己也证实了这一点。可他并不是凶手,因为他在得知这个消息表现得很惊讶,哪怕他强行抑制住这种情绪,也从眉眼中流露了出来。
如果他是凶手的话,他早就知道自己利用了这一点杀人,又为什么要惊讶呢?
第二,如果说前面一条证据多少有点牵强的话,那么最重要的让戚依白否定他凶手身份的原因就是他在游戏中的行为走向了。纵观整个游戏,小雀斑的存在感发生了一个从弱到强的改变。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怯懦甚至查无此人的,可是到后面他已经有了带头的趋势,直接代替了领队的地位。
可这一点和凶手的选择会是相反的,凶手会希望自己一开始的存在感很强,避免被指控为第十一人。所以这游戏的进程,凶手会逐渐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直到不被任何人提起,也就没有了被怀疑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