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宁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

他似乎是挣脱了一开始碍于脸面的情绪，越说越顺，看着唐宁并没有冲她发怒，便以为她之前是在虚张声势，于是脸色也自然了很多。

“爹也狠狠地骂了我，比起来，他倒像是你的亲爹更多些，处处为你着想。”

“是吗？”唐宁眼皮一抬，不咸不淡的回他一句。

“当然，这你还不清楚么，起初是我想的过于简单了，根本没有考虑到像你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并没有读过许多书的深闺女子，没了家庭的庇护，过日子会多么艰难凶险。这乱世里，到处是势力倾轧，一不留神可能命都没了。你那个娘家，怕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一家子虎狼似的……思来想去，还是留在我们家里的好。今天娘是气急了，一时口不择言，那也是你的举动太过惊世骇俗的缘故，决计不是她的真正意思。等到娘的身子好了我定好好的和她说说，她定能原谅你的。往日娘常说，你性子好，知根知底的，又是从小在家里看着长大的，对你再放心不过，以后这整个张府是要交给你才放心的，我这个亲儿子倒退了一射之地。当初有许多高门大户的千金闺秀客供选择，但我家还是坚持履行当初的诺言，足以说明心诚。现今因为我这么一件事处理不当，就要闹成这样，值得吗？”

张为民越说越有自信，既隐晦的点明了她离了张府以后会面临的艰难处境，又全了她的面子，给足了台阶。

这下，她没理由不下吧？

只见唐宁缓缓呼出一口气，身体似乎放松了些，低头把玩着手里的簪子。

“所以你的意见是？”

“今天的事情就算过去了，既往不咎。”张为民满意的点点头，“以后你照样还是张府的少奶奶，跟以前不变，只要你一日能尽心侍奉爹娘，你的位置就稳稳的，谁也动摇不了，这是我对你的承诺。我会带着蕴仪去上海，这样总可以了吧？”

“承诺？”

唐宁总算提起了一点兴趣，冲着窗子下的书桌抬了抬下巴。

“空口无凭，我只认白纸黑字。”

她的神态有些倨傲，让张为民十分不适应。

虽说也可以休了她，但总归后续麻烦，还是先暂时稳住她为妙。

再说，这种承诺书他可以写，玩弄文字而已，是他的强项，晾她一个无知妇人也看不出其中门道。

张为民根本就没想过为什么这个读了没几本书的无知妇人，会有文房四宝笔墨纸砚，他走到窗台下，就着灯光一挥而就。

“给，你看看可还满意？刚才我所说的尽数写上了。”

为了取信于她，他还拿出了自己的印章盖上。

“你在这里签上自己的名字，按个手印，这个承诺书就正式生效。”

“我怎么看这里有些不对？”

唐宁的手指着其中一行字，疑惑不解，然后又说，“不是都要一式两份么，我这个怎么只有一份？”

张为民心头一跳，再看她指的那行字，分明就是没问题的，有问题的她压根儿没有看出来。

耐着性子和她解释了一番，为了打消她的疑虑，提笔又写了一份。

就在他写完的时候，灯光忽的一闪，灭了。

“这电灯，总是这么着，动了动就要灭，倒还不如原先的油灯来的好了。”

唐宁随口抱怨道。

她的话更加在张为民心中印证了“无知妇人”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