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黑甚尔一直都是这样的。

但是。

五条悟是例外。

虽然不记得嘴上说着不习惯记男人的名字，但实际上，伏黑甚尔的的确确的、是记得「五条悟」的。

他记得年少时的那一次初遇。

五条家诞生了一个天生的【六眼】。这个消息，震撼了整个咒术界。

尤其是对于尚未发现觉醒十种影法术术式、又和五条家在祖辈有些过节的禅院家来说，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坏消息。

正是因为如此，还是禅院甚尔的他，对那个名为「五条悟」的家伙，提起了几分兴趣。

这个会让禅院家的老不死们万分忌惮的小鬼，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禅院甚尔并没有费多大劲就潜进了防备森严的五条家。

然后，躲在樱花树上隐匿了身形的少年，看到了屋檐之下走过的、穿着竹节蜻蜓装饰和服的小少爷。

和受尽凌/辱、欺负的他截然不同，那个小少爷，简直将尊贵刻进了骨子里，就算是年仅五六岁，却已经有了属于上位者的姿态。

“长大了之后，也会和那些咒术师一样吧。”

禅院甚尔这样想着，然后对上了一双宛如神迹的苍天之瞳。

那道目光，没有丝毫的轻蔑和厌恶，平静得就好像是雨后的天空，纯净的颜色一澄如洗，美不胜收。

他很难形容那一瞬间内心的震撼之意，同时也意识到自己被【看】到了。

【居然被看到了。】

禅院甚尔已经很少会有这样的经历了。

天与咒缚让他彻底与咒力无缘，却赐给他了一具就算是咒术师也无法匹敌的强大的肉/体。

从被咒术师看不起，到咒术师根本看不到他，禅院甚尔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种心态的变化。

然后在此时此刻。

【他被六眼看到了。】

没有轻蔑，没有厌恶，只是单纯的注视。

只需一眼，就看到了藏身于黑暗中的他。

所以在面对彻底觉醒了术式的五条悟，他没有选择逃避。

浑身的血液都为之沸腾，强烈的战意在他的胸腔涌动，就连灵魂，都似乎在为之震颤，叫嚣着想要释放被压抑了的某些东西。

想要否定、想要打倒否定了自己的禅院家和咒术界，想要彻底战胜已经觉醒了无下限术式的最强咒术师。

想要被那双六眼看在眼里。

这样的念头疯狂地燃烧了他的理智，将平常得过且过的自己彻底扭曲，只为了得到肯定。

然后他输了。

术式「茈」贯穿了他的身体，几乎半边身体都被炸飞，剧痛终于让他狂热的血液渐渐冷静了下来。

什么啊，根本不像是平时的自己。

视线因为血液被模糊，伏黑甚尔看着面前宛如神明般冷漠的最强咒术师，自嘲地想道。

明明选择了那种生存方式，到这种时候却反悔了……搞得好像，他还有其他的选择似的。

等待着少年最后一击取走自己的性命，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的伏黑甚尔却听到面前的少年开口说道：“在最后，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啊。

就算是长大了，也和那些咒术师们是不一样的吗。

想到这一点，伏黑甚尔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看着面前宛如神明一般俯瞰着自己的六眼神子，没抱什么希望地将人世间仅剩的牵挂托付给了这个人。

然后……窗户被人推开的声响一瞬间将伏黑甚尔从梦境中惊醒。

“哇，甚尔还在睡觉吗。”跳窗而入的最强咒术师满脸嫌弃地凑上前来，伸手就要掀开伏黑甚尔身上的被子，“起床啦！”

伏黑甚尔条件反射地伸手想要去抓，但是还是慢了五条悟一步，顿时就抓了个空。

伏黑甚尔：“……”

五条悟不知怎么今天眼睛没有缠着那层层绷带，反而换了一副墨镜挂在鼻梁上，透过眼镜的缝隙，伏黑甚尔甚至可以看到那双苍天之瞳。

“哇哦。”五条悟的视线放在被子之下的风景上，感叹着吹了个口哨，脸不红气不喘地说道：“不愧是甚尔啊。早上真精神。”

伏黑甚尔面无表情地抓起放在床头的手机朝他扔了过去，同时飞快地抓起一边的衣服套了上来。

“甚尔这是在害羞吗？”五条悟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手机，随手把被子扔到了一边的椅子上，一脸无辜地说道：“可我这明明是夸赞吧！”

“……这种夸赞还是算了吧。”伏黑甚尔嘴角一抽，严重怀疑自己在梦里给这个人加了什么奇怪的滤镜。

“说起来，甚尔的腿功也很不错呢。上次的绞杀力度……嗷！”

五条悟被一脚踹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