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四五点的时候天已经显黑了, 前往阿坝各莫寺的路上天空阴云密布，很快又飘起雪花。雪片大如鹅毛，撞在人身上散开, 就像一团团绽开的琼花。

半命道人要时不时抱着大猫抖抖雪，把落在猫毛上的浮雪抖落下去。现在的零导猫太大，简直就像一只小羊羔, 抱起来满满一捧。藏区那边的牧民能把刚出生的小羊羔裹在自己穿的藏袍里随身携带, 但半命道人的道袍显然裹不下这么一大只猫猫羊，只能把它抱在怀里走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山路。

好消息，应该是因为有小蝶眼的缘故, 零导猫身上逸散出来的力量接纳了半命道人, 在他抱着大猫的时候这股力量也在帮忙托着猫, 因此大猫在他怀里轻飘飘的，可不会坠断他的手臂。

坏消息, 沉睡的大猫就像个全自动污染吸尘器，而虽然霍尔魔国大门关闭, 年保玉则的群山污染也被瓜分吞噬完毕，但这片大地上的污染仍旧浓重，全世界的污染都在增幅, 又被旅社限制在了景区里，即便清除一处的污染，其他地方的污染还会源源不断过来。

就像天上的雨, 天上的雪, 密密匝匝的鹅毛大雪像风暴似的往抱着大猫的半命道人身上扑，瞬间就把他给淹没了，污染会被大猫全自动吸收，但剩下的雪花足够把他堆成一个雪人。大猫冷的没有温度, 雪落进它长毛里抖抖就能抖下来，但半命道人不是冷血者，甚至说他的气血还挺旺盛。雪落在他身上最里面那层融化，外面又因为极寒冻结，转眼间他头发留全白了，睫毛上都冻了层白霜，看起来白发白睫毛，和零导很有兄弟相。

“还好有你。”

霜雪落满头的半命道人感叹道，动作轻柔地把大猫转交给喻向阳，并指虚画了个风符卷清身上冻结的冰雪，清扫掉的雪都在他脚边积起了雪堆，这么一会功夫旁边喻向阳已经矮了半截——喻向阳跟蝴蝶没有关系，但他有一身硬骨头和实在力气，抱一会幻象猫也不会骨折，顶多被压得双腿陷进雪里，脱困对有过多年沉底经验的喻向阳来说完全不是事。

更何况当时在处理以好牦牛骸骨形态存在的大恶魔时，喻向阳有了不少灵感。像他们这种层次的巅峰旅客很多时候积淀已经足够多，突破差的就是那么灵光一闪。犼虽然算是僵尸这类最顶端的称号，没太多再往上进步的空间，但不化骨这个喻向阳掌握最久最熟练的称号，可不只有这一条晋升路线，而且也不会随着称号升级而消失。

也就是说喻向阳即便已经获得了犼的称号，也还能再获得‘不化骨’其他分支的顶尖称号，就比如说从人骨变为兽骨。

“和人骨相比，兽骨长久以来被赋予更多神话、魔化的传说。”

喻向阳若有所思道，感应着自己新获得的力量。在把零导猫交还给半命道人抱着后喻向阳摘下手套，五指一张，绷在指骨上的皮肉就如被化尸水浇到一样褪去，只剩下漆黑如金属的指骨，五指骨并拢发出咔咔声响，下一瞬间漆黑指骨猛然变得粗硕有力，喻向阳右手的骨骼竟然在这一刻变成了狼爪的骨头！

紧接着噼里啪啦一阵炒豆似的爆向，喻向阳一甩手，他的手骨又变回了人骨。只是仍有几块骨头畸形似的粗壮，没完全变回来。毕竟是新掌握的力量，还不够熟练，喻向阳垂下手让骨头慢慢恢复，视周围或明或暗好奇看过来的目光于无物，低声同半命道人讨论起新获得力量的开发方向。

正如他所言，古人看到拥有尾骨或翅骨的人骨，又或者是巨型兽骨，最先想到的不会是什么畸形，而是会猜测这是不是神仙的遗蜕，是不是妖骨魔骨？藏地巨型的黑牦牛是大恶魔化身，山海经中提到过的羽人在许多古时候的壁画上也有记载，他们背生双翼，有的身材纤细有的粗壮结实，但无一例外，都代表‘仙人’。

羽化而登仙。

有记载，有记录，有口口相传，至今仍有传说，就具备‘成神登仙’的力量了。喻向阳的骨头以前无法往这种方向发展，不化骨太坚硬了，而且锁死了僵尸的身份。现在他一者已经拥有了犼的力量，不能算是纯僵尸，二者获得了山神的馈赠，获得了这些最纯粹的自然之力，所以原本的桎梏被打开，让喻向阳能窥见更强的未来。

最为他感到高兴的当然是半命道人，他正絮絮叨叨：“不知道你的骨头能固定几种变化，要是多的话和安雪锋的大德鲁伊不就差不多了！要我说还是先尝试长对骨头翅膀的好，最有利，说不定还能改一改你的身份。”

和其他兽型不同，背生双翼的‘羽人’可是和道教密切相关的，道士追求得道成仙，而羽人代表升仙，是古时候道士们毕生追求的目标，在过去道士甚至被称为羽士。

成不成仙的半命道人觉得没什么所谓，喻向阳当上犼就掌握了一部分相关权柄，国内外的神、仙、佛、魔相关称号看起来高大上，实则也就是掌握规则权柄而已。

半命道人是在掐算过后就怀着一种说不出的欣喜，喻向阳或许能通过这个契机得到个新的身份！羽人，羽士，道士——他说不定能不做僵尸了！这可不容易，毕竟他初始称号就是僵尸方面的，要想另辟蹊径找到另一条出路，也只能看初始称号能不能走出另一个分支。

这次就是难得的机会，是这么多年来最有可能成功的一次！不是说身为僵尸不好不强，只是半命道人和他之间的契约太牢固，难以解除，万一道士死了契约的僵尸也会死亡，半命道人希望喻向阳不必这样。尤其是他过去只有半条命，死亡对他来说是件早有预期的事情，要不是和喻向阳签契约太早，他孑然一身不必去想那么多，也不会默许喻向阳退队跟他一起落到崂山旅团，不用去琢磨万一有天死了怎么才能不连累到喻向阳。

能活下去总比死了强，过去那么多年半命道人都没成功过，旅社按规则行事，要想在从初始称号延伸出的核心称号之外再获得其他身份太难了。幸好今年零导横空出世，旅社容许了既能当导游也能当旅客的零导，那就会在双重身份这方面相对放宽一些。

如果喻向阳能既当僵尸也当道士，那可真是再好不过。岑琴高兴极了，感觉心头一块大石有了着落。他可真个周围环绕着腥风血雨的人，虽然之前找回了半条命，但他紧接着又切了一半灵魂出去做主事人，要还跟过去一样无论哪边出问题都会影响到喻向阳，啊呀，这么看来他实在不适合建立稳定的契约关系。

无量天尊，零导保佑，半命道人握住大白猫的爪子拜了拜，絮叨着什么希望零导保佑，让喻向阳最快速度向零导看齐长出翅膀变身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