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丸有两颗, 一颗被黑豹崽子塞给了卫洵，它嘴里还叼着一颗。

这豹崽桀骜暴躁，半命道人刚一伸手它就‘啊呜！’一下, 差点咬住半命道人的手。但卫洵一出声，它就立刻绕过半命道人跑到卫洵身边, 乖顺把口中那颗红丸给他了。

“这小豹倒是精乖。”

半命道人啧啧称奇，之前倒是没在丙二五零身边见过这小豹子——但说实话，丙二五零身边要是多了个什么动物妖怪的，那可太正常了。之前还没到小汤山就搞了个白鼬白鹿出来，到这天寿山上搞个小黑豹出来也不稀奇。

“看起来顶多三四个月大啊。”

半命道人跟相马似的盯着这小黑豹瞅, 见它半点不理会自己，只绕着丙二五零转, 稍微靠近一步就超凶的转头冲他伸爪子, 脾气爆的很，半命道人心中一乐，故意逗它。

“诶, 不让你叼红丸又不是害你的, 你知道它是用什么做的吗？”

“朱砂？铅汞？”

卫洵打量手中两枚红丸，它们品相极好, 滚圆红润, 小指大的一颗，没有半点瑕疵。

这么红的颜色, 应该是有朱砂的。

“嘿, 所谓红丸, 就是‘红铅金丹’, 也被称为‘三元丹’。”

半命道人摇头晃脑, 宛如一个炼丹老手, 念出了一长串的配方。

“取先天红铅，加上夜半的第一滴露水及乌梅等药物，煮过七次。再在这药浆中加入秋石、人乳、辰砂、松脂等药物，最终炮制而成*”

卫洵听了下，觉得还好。没有什么特别毒的东西，这么小一颗红丸下去也很难吃死人，归根结底还是当时十四帝身体已经虚弱的很了，这红丸又与他本身服用的药物相冲，对他身体更是不好。

所以才两颗红丸下去，一命呜呼。

“翠导，我拿着吧。”

倒是后面跟来的佟和歌一听就觉得不妙，暗自从卫洵手里把两颗红丸接了过来，冲半命道人使了个眼色。

笑死，半命道人是会看眼色的那种人吗？他见那小黑豹黏着丙二五零的斗篷，挂在上面打秋千，直粘的丙二五零没办法把它抱起来后，当场就坏笑着压低了声音：“这炼制红丸东西啊，其实都不算罕见。”

“这‘先天红铅’呢，就是女子天葵。”

卫洵：？

“而‘秋石’，就是人尿。”

卫洵：？？？

小黑豹窝在他的怀里，这小家伙可比猫要活泼多了，劲也大，一个劲的扒拉卫洵的手，又两条腿支着身体站起身来，亲昵蹭着，想舔卫洵的下巴。

然后毫无征兆的豹崽就被卫洵一手推开，卫洵揪着它后颈皮伸直胳膊，拎的远远地。

“嗷？”

小豹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拎起来后下意识缩爪勾着尾巴，看起来倒是乖巧的很。

“你咋还这么幼稚啊，跟只豹崽子计较啥。”

佟和歌没好气斜了半命道人一眼，他是真跟小孩似的，见着小黑豹吃瘪哈哈大笑，简直是快活极了。

“翠导没事，这也不可能是当时的红丸，估计是周希阳他们弄到的任务道具。”

佟和歌安慰道，见卫洵把摸过红丸的那手的手套都摘了下来，又说：“要不我去带它洗洗，黑豹最显脏，一看就在林子里滚了一身泥。”

但卫洵虽然是嫌弃拎着，却没把豹崽真的交出去。

“郁和慧？”

郁和慧那里也没多少水了，正要去补充一些。在德陵村外庄稼地里有口古井，是供给昔日修建德陵的工人们饮水用的。卫洵带黑豹崽去洗嘴，正好遇上了调查到这边的周希阳和白小天。

“原来这黑豹崽子是翠导你的啊。”

周希阳一眼就看到了丙二五零怀中的黑豹崽，直说他们在井底发现了一处密道。密道中藏了一个瓷瓶。

结果这黑豹崽子突然就出现了，叼了瓷瓶就跑。

“太黑了，白小天说它是梅恪尔变得。”

周希阳乐道，这黑豹崽子没有半根杂毛，眼睛一闭就是块阴影，等天黑了那肯定是完全看不到的。白小天没理他，默默望了眼小豹崽子。

“要给芷爷爷选一处风水宝地下葬。”

周希阳和郁和慧闲聊，在丙二五零调整状态的时候，魔鬼商人已经颁布了这第四景点的项目。

【下葬】

出殡了，在殡宫停灵了，接下来就要下葬了。

按理说都到这阶段了，墓地早该选好了，但芷爷爷他就不，他要旅客们找到一块地，这地还得让他满意才行。

“明十三陵在的地方全是吉壤。”

周希阳哂笑，跺了跺脚下的土地，随口道：“哪怕是片庄稼地，葬个纸人都够了。”

的确。

卫洵心中赞同，吉壤这说法确实有些道理，这土地中的能量竟然比小汤山上都多！

显然，这里并不仅仅是一块龙脉之地，还葬了这么多的‘真龙天子’，完全能代表一个朝代了。

‘快乐——父啊，笋好快乐——’

玉米笋在这地界上吃土都吃的快乐的多！

到一个地先放虫，这是卫洵新养成的习惯。只可惜到哪个山头就得唱哪个山头的歌，之前培育出的，死气偏向的恶鬼之虫无法适应这里的土地，无法生存。

卫洵采了点土样给小翠，但小翠哪怕强也不没强到靠吃土就能培育出变异下一代的。

正巧玉米笋嚷嚷着想出去，它不想老呆在魔虫之球里，太没意思了。

于是到德陵村后，卫洵自己一屋的时候就先把玉米笋放了出来，它能悄无声息钻到地下，说起来还多亏了* * *的掩护，* * *还爱洵及笋的给玉米笋喂了几口深渊之气，撑得玉米笋胖了一圈。

至于他解决不了卫洵问题，换了安雪锋来，那是后话。

玉米笋皮实，在这地里也能活。卫洵让它给小翠带点本地虫子回来研究一下，至于玉米笋嗯嗯答应的同时还在偷偷吃土，这点卫洵倒是没怎么管。

如果玉米笋吃土能把德陵主人给吃出来——这也正合他意。

“那也得‘主人’同意才行。”

旅程中明确说了，芷爷爷要葬在天寿山。但天寿山各处都是有主的，哪怕芷爷爷只是‘借土转生’，也得‘主人’答应才行。

“这边的地他还算满意。”

身为孝子，芷爷爷能给周希阳‘托梦’。身为旅队长，周希阳在这个景点异常重要。

能与芷爷爷‘沟通’，无论是对完成景点，还是对丙二五零的领队考核任务，都极其有用。

既然芷爷爷对德陵附近满意，那‘孝子贤孙’们自然要跟‘地主人’沟通了。

“这枯井内壁刻着‘天启’二字。”

白小天道：“原本以为是天启大爆炸的线索。”

“小黑豹口中叼着的是两颗红丸。”

郁和慧轻咳一声，见那小豹崽子仗着身体灵活，不知怎么做到的，硬是拧了过来，像树懒一样反四爪反抱住了卫洵的手臂。而卫洵的忍耐已快到了极限，就拉周希阳去一边，让卫洵给豹崽子洗嘴。

他们到一边叨咕，走的不算远。卫洵还能听到他们交谈的声音。

“……果然，看来十五帝完全不想让咱们在这久留。”

枯井中线索是红丸，一可以说是十五帝敬重关心父皇，希望能借旅客之手查清导致父皇死亡的红丸案。

但也相当于对旅客们暗示‘别来烦朕，你们该找谁就找谁去。’

“9月29是个祭祀的好日子，也就是说，起码得在9月28下葬才行。”

“没有别的项目了？”

“嗯，开放性的景点……”

开放性的景点，近乎‘自由行’，实际上却最是难办。有具体目标还好说，比如第三景点的皮影、演出。但眼下却只有‘找到让芷爷爷满意的吉壤，在9月28日之前下葬，9月29日祭祀’这几点。

前面这点旅客们都心知肚明，明面上能让芷爷爷满意的，是这块地是能让纸人变人的吉壤。

但实际上能让芷爷爷满意的地，恐怕只有与明七帝归皇陵相关的地了。

然而自由度越高，实际上越难。因为这说明旅社没跟这个景点的‘NPC’商量，商量这种事，都要旅客们自己去办。

但没有门路，人家完全可以不跟你商量！像这枯井中瓷瓶里的两颗红丸就是证明。

完全不给面子，也没有半点客气。

几乎把‘我知道你们要做什么’这句话给糊到了旅客们的脸上。

而且因为没有具体的安排，旅客们必须自己做决定。

有人想在德陵停留一晚，有人想直接直接去天寿山，各有各的想法。当然，现在道士阵营里的种种决定由周希阳和半命道人商量着来，他们倒是没有分歧，做了决定。

磨刀不误砍柴工，在德陵停留一晚，看夜晚的陵寝究竟会有怎样变化。然后再决定明天是去明五帝在的景陵或是直接去天寿山长陵，让永乐大帝帮忙做主。

从周希阳他们凝重严肃的语气上，就能听出这个景点真的很难。

但卫洵却没有半点紧张，他甚至还有闲心洗豹豹。

“你说，他们会给你面子吗？”

“呜呜——”

卫洵正给豹崽洗嘴——连带着给它洗了个澡。洗的过程中它怕水似的可怜巴巴小声咕哝，半圆耳朵向后背去，怕得打颤，却不躲开，反倒一个劲往卫洵身上贴，看起来着实可怜可爱。

卫洵周身气息也越发和缓下来，没阻止豹崽与他亲近。

如果是安雪锋带队，这井中恐怕就不会是两颗红丸了。

卫洵想到，揉搓着手中的豹豹。

虽然它是由主事人斗篷变成的，按理说是不会沾染半点脏污，但它实在太黏人太爱舔人了，卫洵又阻止不了——其实也不是很想阻止。

安雪锋留下这半截斗篷，不只是为了遮掩他，还为了‘巩固’效果。

一次爽感阈值突破而已，又没有解除末日惩罚，到后面说不定爽感会再失去。安雪锋在身边还好，能随时看顾着，亲自巩固效果，但他短时间内很难再来。

他便留下了这半截斗篷。

洗完了豹豹，卫洵正找毛巾要把它擦干，一不留神却让它给蹭了过来，卫洵也没再推开，他没忍住的将豹崽抱在怀中，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有豹崽在的地方直播屏蔽，倒是方便了卫洵。

豹崽身上有海水的气息。

是淹没了大西洲的那片深海，是神秘强悍，沉默又疯狂的‘怪物’的海洋。

卫洵斗篷下佩戴着乌鸦徽章，微小的海洋水汽与之共鸣，让卫洵仿佛又回到了一小时前，回到了那片束缚住了‘白蝴蝶’的海洋。

绝对的控制，绝对的失控，愉悦与掌控，纾解与冷静

灵魂仿佛都因其泛起阵阵战栗，神经末梢涌动着细小的电流，是顶级的饕餮盛宴，一旦享用过后，其他的事物都无法再看在眼中，只觉得乏味。

是突破了阈值，又何尝不是阈值再次提高了呢？

一想到从无法再爽，变成了在末日惩罚解决前，除了安雪锋外没人能让他再爽，卫洵就觉得——

觉得刺激起来了！

只可惜——

“安队真是个正经人。”

卫洵遗憾的想，安雪锋自制力实在太强，而且似乎对于‘名分’这种事，超乎寻常的坚持，又真的很是认真。

哪怕* * *，藏北雪豹，精神幻境中的虎鲸甚至是眼前的小黑豹都对卫洵表现出了非常的亲近与渴望，代表了安雪锋本能的，内心深处真正的态度。

但他仍旧能克制自己，不越雷池半步。

“嗯？”

那边交流完情报，看丙二五零也洗完黑豹的周希阳等人回来，正好听到了他的话。

周希阳不知道丙二五零为什么突然有了这种感慨。不过他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觉得安队太正经太无趣了吧？

嘶——虽然从没有过导游，但周希阳也知道有些导游选旅客是看眼缘的，西区那边更有人戏称这是在选‘灵魂搭档’。要是灵魂不契合，怎么能互相进入精神幻境，互相安抚呢？

但凡是别的导游，周希阳都绝不会相信这人敢对安队指指点点。

然而要是这导游是丙二五零——

“安队也很喜欢找刺激的。”

周希阳斟酌道：“每次他都冲在最前面，打架也最凶，半点不留手，尤其是——”

尤其是在杀导游的时候。

周希阳忍不住想到。

他们刚进旅社的时候，因为天赋好，随机到的导游都是丁一那种人。周希阳当时还是忍的——当然最后没忍住，但那导游欺压其他旅客，太过分的时候，他还是出手把对方狠狠教训了一顿，揍得他不敢再多作妖。

他进旅社比安雪锋没晚多少，但是那会安雪锋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不仅因为他第一个旅程就开辟了新景点，荣登新星旅客榜首。更因为他杀了旅队里的导游。

一个新人旅客，在困难级的旅程中反杀导游，这能引起多大的轰动啊。

但对周希阳来说，安队出手杀人，才让他更震惊。

后来安雪锋找到了他，也没怎么说过那时的情况，还是再往后遇到更多事，周希阳才渐渐知道了安雪锋当时杀的导游是个屠夫联盟的新秀，说是天赋异禀，进旅社没几个月就有了异化态‘火蚁’，性格变态扭曲，手段残忍，以折磨男性，□□女性为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