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之前对惊鸿元年的事那么上心, 就只是为了查清楚关于谢识衣的真相。现在一切水落石出,他对魇的事就没那么热衷了。甚至还有很多时间,去钻研小黄书。
到了灵心宫后,七公公按照规矩先把他们带到一处坐落于梅林深处的浴池, 让他们洗澡。
言卿一看那绿得邪门的湖水就翻白眼, 拒绝下去, 但为了掩人耳目, 他还是和谢识衣在梅林中待了一会儿。
谢识衣的玉清峰也有片偌大的梅林,只是那里每一株都是阵眼, 严酷森冷,落花落叶都带着漫天杀机。
而上离宫前这篇梅林明显是被人精心养护长大的, 梅花缤纷,占尽天地颜色。每一株梅花上都挂着灯笼,点缀在每一处漆黑枝丫延展的尽头。
白天的时候,言卿还没看清门道。等到了晚上, 他便知道了这一切的用意。
他在避息珠里见过上离宫以前的夜晚, 漆黑昏暗,跟风雪相呼应,像一条冰冷黑暗通向深渊的绝境。
但是现在到了晚上,灯笼里的荧光微微亮起, 火树银花, 成点成线,甚至把整个灵心宫都照亮。
驱除一切寒冷和黑暗。
让整个上离宫都仿佛在闪闪发光。
七公公给他解释说:“很早之前,上离宫是灵心宫的主殿, 不过重造后这里就再也没有住人了。但是晚上灵心宫的灯总是亮着,门也总是开着的。紫金洲传言,是兰溪泽在等微生念烟归来。”
言卿嗤笑一声:“你们紫金洲的传言真是离大谱。”
七公公贼委屈:“哎哟, 少城主,老奴才不是紫金洲的人呢!老奴生是十方城的人,死是十方城的鬼!”
言卿没再理这位“忠奴”肉麻兮兮的宣言,转身看向谢识衣。他和谢识衣误会解除后就直接去了障城,为魇的事情各种奔波折腾,一直都没时间好好“经营感情”——没有“足够的情感”,他学了那么多有个屁的用武之地!
于是言卿指着那璀璨耀眼的梅林,问道:“是不是很好看。”
谢识衣:“你喜欢?”
言卿淡定地露出一抹笑说:“没有,我就是问你好不好看。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在红莲之榭永永远远为你点灯、为你开门。”
谢识衣被言卿这突如其来的情话整得一愣,随后别过头轻轻笑起来。
言卿再接再厉:“何止红莲之榭,只要你高兴,我给十方城铺上万千灯火都没关系。”
七公公煞风景地提醒道:“少城主,十方城已经不在了。”
言卿:“哦。”他继续跟个花孔雀一样表达心意,乐洋洋:“这都不算事,大不了我为你再建一座十方城!”
七公公:“……”
七公公只觉得牙酸,怎么以前没觉得少城主那么神经病。
言卿的“深情和霸道”除了自己,有感动任何人。但是谢识衣还是笑完之后,点头说:“好,我陪你一起。”
从四百八十寺被送往灵心宫的人,远不止他们。言卿和谢识衣带上了秦家专属的银狐面具后走过梅林来到了一个祭台。
沧海境本来就临海,这座祭台高耸入云,好像一眼能看见沧妄海的尽头。
言卿也在这里见到了现任的微生家主微生星阑。他受了诅咒,自生到死都是七岁男孩的模样,一只眼浊黄一只眼深蓝,异色双瞳的男孩穿在宽大的黑色衣袍里,声线也古怪。
“就只有这些?”
旁边的人道:“回族主,梅城那边催得急。无论多少,我们还是赶紧送过去吧。”
微生星阑明显也有所顾虑,沉着脸点了下头。他一挥手,不一会儿侍女走过来,给了言卿等人一人一盏灯笼。
他说:“等会你们会沿着云梯下沧妄海,记住无论遇到什么都不要丢掉这盏灯笼。”
四百八十寺被送到这里的人基本上都已经精神薄弱,思维僵硬,木偶般接过那一盏宫灯,乖乖地抱在怀里,等着人指引。
微生星阑道:“七公公,这一次就由你带他们下魔域吧。”
七公公一挥拂尘,恭恭敬敬道:“是,族长。”
真正站到祭台边缘,其实什么都看不到,没有沧海、没有明月、没有浮花浪蕊,有的只是浓郁得撕不开的雾。
云梯一层一层往下,前方的人都如傀儡般抱着灯笼走,言卿也紧跟其后。他没想到,原来最后的一步居然是去魔域。
沧妄海的雾太大了,所有结伴同行的都会在里面迷失。
微生星阑给他们的灯,应该就是方便梅城的人找到人。
等云梯真的入水,察觉到沧妄海熟悉的气息,言卿愣了愣。下一秒他察觉他的手被谢识衣紧紧地握紧,强势到不容他退缩一分一毫。
言卿心里诡谲的异动又慢慢平息了,眼里的红色也逐渐褪去。
不知走了多久,雾越来越深。
魔域的入口在沧妄海的中央,是一条巨大的海沟,没人知道它有多长,也没人知道它有多深。
言卿想到什么笑着说。
“我当初到魔域,落地是万鬼窟,后面你居然也是从万鬼窟出来的,你说这算不算是缘分。”只是他话音落地,没有回应。
言卿喊了一声:“幺幺?”
依旧是一片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