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遥不好意思地挠头：“织田作先生……”

织田作之助：“其实正常喊我名字就可以了。”

“就是啊，如果有一天，你进入了你自己所写的故事里，你会怎么做呢？”

“啊，这个问题有些广泛呢，如果进入我笔下的世界里吗？你想知道哪方面的意见呢？”织田作之助有些不解。

“比如……你会去接近你笔下的人物吗？跟他们交朋友，相处，或是别的，”清水遥认真地看向织田作之助，“书里的世界那么美好，如果因为跟他们纠缠太深，不想离开了怎么办？”

“这是很有梦幻感的想像呢，如果是我的话吗？”织田作之助想了想，“我应该是非常想靠近他们吧，在被我创造出来之后，他们在我心中就已经有了血肉，相当于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了，我将优秀的东西都赋予他们，他们都是我对美好的向往，我当然会希望近距离地接触他们。”

“……那如果会对他们造成困扰呢？比如改变了你笔下的故事的走向，让他们经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你应该已经有答案了吧。”织田作之助的眸子澄清，似乎已经看穿了清水遥的所有想法，“既然都这么问了，那你应该是非常在意对他们造成的改变了。”

“你想要的答案应该是不去接近他们，让自己成为一个没有名字的路人A，没错吧。”

“但是啊——我不会这么想，”织田作之助将自己的本子翻开，指腹抚摸过自己稚嫩的文字，“我已经进入了他们的世界，这对他们来说就已经算是改变了他们的命运了，他们对我而言是活生生的存在，他们有自己命定的轨迹，但如果轨迹发生改变，那也一定是处于他们自己的意愿，而不是我强行改变了他们的思想。”

“因为在进入书里的世界的时候，我也跟他们一样，不是作者，不是创世神，而是成为了这个世界里平等的存在了嘛。”

“原来……”清水遥怔住，“原来是这样的吗？”

“这只是我的想法而已，你不用——诶？你怎么了？”

织田作之助的呼声在清水遥听来已经有些模糊了，他呆呆地抬头看向织田作之助，却发现似乎有哪里不太对。

如果一定要说的话……

“织田作，你怎么飞到我头顶去……了……”

清水遥困倦地眨眨眼睛，下一秒，他倒在织田作之助的身上失去了意识。

*

*

等清水遥再次醒来时，他脸上居然被挂上了呼吸机，周围有节奏的机械音正在重复着他的心跳频率。

中原中也趴在他的床头，似乎睡着了。

清水遥抬手，想戳戳中原中也的头，没想到的是，他手指上都夹着测试心率的医学仪器。

牵动的电线弄醒了本就睡得不安稳的中原中也。

他动作顿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直起身子，不敢置信地看向清水遥：“你醒了？！”

清水遥笑了一下，想说话，却只能虚弱地长长吐息，将掩住大半面容的透明屏罩染上一层雾气。冰凉的氧气让他不适，甚至感到浑身都冷得发抖，并且他连抬手都有些困难。

中原中也看出清水遥想说话，连忙握住他的手，在感受到手心里的凉意后，后槽牙都咬出了声响。

“别……没关系，再休息一会，你生病了，等过一段时间才能有力气说话。”

清水遥又呼出热气，将屏罩染白，再眯着眼睛笑笑当做回应。

他好像是快要死了——不，应该说是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了吧。这个预感来得很突然，但它一出现，清水遥便肯定了它是正确的。

是因为在这里停留太久了吗？还是说他影响了太多的剧情，这个世界的神灵终于要把他驱逐出去了？

清水遥不知道，但他能看出中原中也脸上的难过。

他突然也想对中原中也说“别怕”。

清水遥努力抬手，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呼吸机。

中原中也拧眉：“不行，不可以摘。”

清水遥讨好地朝他眨眼睛，又捏住了中原中也的手指，轻轻摇晃了两下。

他无声地坐着口型——就一下，拜托啦。

——我有想对中也说的话。

——超重要的。

只是做了这么几个简单的嘴型，清水遥都感觉到眼前一阵阵眩晕，他立刻笑起来，用这种方式掩盖自己的不适。

中原中也犹豫了一番，喊来医生咨询是否能够把呼吸机摘下来片刻。

医生带他出去单独聊了两句，一声巨响后，护士们便围上来，为他摘掉了那些碍事的仪器。

啊。

清水遥几乎都能想象到医生先生是怎样伤害无辜的中也的了。

比如“他时日无多了，这些勉强维持他生命的仪器对他而言只是折磨而已”，再比如“他快死了，完成他的遗愿吧”之类的。

医生与护士们都退了出去，只留下躺在床上的清水遥，已经坐在旁边，紧紧抓着他的手的中原中也。

“中也……”清水遥从未想过自己的声音能有这么虚弱，甚至连正常发声都难以做到了。

他抬起手，中原中也读懂了他的意思，立刻将脸贴了过来。

清水遥的手挡在中原中也的眼睛前，手心里的颤抖让他的眼睛也开始变得酸涩起来。

果然啊，他真的让中原中也变得痛苦了。

他果然就不该接近他们。

清水遥用指腹轻轻摩擦着中原中也的眉眼，声音轻得如同羽毛落地：“中也，看看我。”

中原中也浑身一震，慢慢地抬头。

他似乎很想对清水遥露出笑容，但他最终还是失败了，他泛红的眼睛里，满是让清水遥只看一眼都觉得窒息的难过。

“嗯，我一直看着你。”

“中也，你知不知道你超帅的，不论是跟太宰先生打架，还是被太宰先生欺负……哈哈、咳咳咳……”

清水遥的脸更加惨白了。

“我、我没事的。”他用根本没有说服力的话去劝导中原中也，“……我只是要回家啦。”

中原中也的嘴唇颤动，又狠狠抿在了一起：“嗯。”他不能发出更多的声音，他会控制不住自己。

“……我们玩个游戏吧。”

清水遥把手从中原中也的掌心里抽出来，然后食指中指和大拇指捏到一起。

中原中也认出了这个动作。

他知道清水遥要做什么了。也正是这份认识，让他的胸口像是被破开了一个洞口，除了万般空虚，他什么都无法感受到。

“啪。”清水遥没力气了，只能小声地模拟那个声音。

“好了，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这是中原中也对清水遥说过的话。

清水遥笑了笑：“……忘了吧，中也。”

充满歉意的，他闭上眼，手无力地向下坠落——

他再也感受不到被中也握住手的温暖感觉了。

*

*

“太宰，我说过了哦，没有异能的你进行这种工作可是非常危险的。”森鸥外批阅着文件，有点头痛坐在自己对面的下属，“普通人的你最近可千万不能去挑衅异能力者哦。”

太宰治没什么情绪地“哦”了一声。

爱丽丝蹲在他旁边，放肆地扯他的头发，以报太宰治每次都让她消失的仇！

——绝对要给太宰治扎满一头的小辫子！

太宰治有气无力地挡开爱丽丝的手，漆黑的眸子看了她一眼，把小姑娘吓得浑身一抖：“有危险不是刚好吗，说不定就能幸运的去逝了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太宰，如果被随便什么人杀掉的话，也有可能会经历非常痛苦的——”

森鸥外的话还没说完，便停住了。

蹲在太宰治身边想要咬他一口的爱丽丝消失了，这并非他的控制。

所以说……

太宰治茫然地坐直身体，低头看自己的手：“啊，异能恢复了……？”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那一瞬间，他就像落入了无边的黑暗里，再没有什么能将他拉扯出来。

“……是吗，真的恢复了啊。”他低声道。

*

*

横滨的街头。

少女背对着横滨车站，面无表情地对电话另一头的人口吐恶言：“五条悟失踪了？那关我屁事，管他去死。”

她愤怒地挂了电话。

等她捏住胸口的布袋时，却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的动静。

不久后，另一个黑发少年脸色不太好看地走出车站：“怎么样。”

“该死的电话过来之后就消失了。”少女捏紧布袋，“两面宿傩，呵，不也是一点用都没有吗。”

夏油杰危险地眯眼：“清水奈奈，如果让我知道这些都是你的臆想——”

“你要怎样？杀了我？你敢吗？如果他回来看到自己的妹妹被你杀了，他会怎么看你？”清水奈奈冷哼，不掩脸上的厌烦，“我说了，两面宿傩跟我兄长之间有某种联系，你偷出来的这根手指能够感受到兄长的存在。”

“我敢肯定，兄长不久前还在横滨。”

夏油杰沉默了片刻。

“没关系，我总会找到他的。”

他的眼底充满了阴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