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上流下不知道是泪水、还是别的什么液体。

“我好痛苦……”

它重复道。

“……杀了我。”

“求求你……”

明明连大脑都已经被残忍地全部改造，成了一个几乎没有大脑、什么都不知道的废人才对。

那些改造人应该死感受不到痛苦的。因为已经没有大脑，没有任何感觉了。

可这些声音，却依旧清晰无比地传递进恶鬼的耳中。

那些改造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也许知道的吧，又也许连自己现在是在说话这个事实都已经无法感知。

“救救我……”

“……杀了我……”

“解脱……”

改造人的呢喃声越来越小，到最后连恶鬼都快要听不清。

它们现在，还会求救吗？

又或者是说，这是它们依旧身为人类的那一部分灵魂，发出的最后一点点求救信号呢？

炭治郎不懂。

他现在只是浑身僵硬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堆积的肉块还在不停挤压，几乎要把他的脸挤变形。

新生的鬼王无法分辨那一刻在他心底蔓延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情绪。

只是有大滴大滴的咸涩泪水从那双殷红瑰丽的眼瞳中溢出，无声砸落在不断堆挤蠕动的肉块上。

他知道的。

无为转变到底有多么痛苦。

而被无为转变之后的人类，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没有办法再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对不起……”

恶鬼忽然间道歉。

他鼻头酸涩，眼眶湿润发红，声音里也带着浓浓的鼻音。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他没有办法拯救这些痛苦的灵魂。

可他也同样没有办法就这样看着这些可悲的灵魂就此在痛苦中走向死亡。

那样对于他们实在是太过残忍。

“请怨恨我吧。”

恶鬼猛然抬起眼，那双殷红鬼瞳中骤然迸发出如同火焰一般的亮光。

鬼的指甲一瞬间长长，尖锐锋利的指甲宛如利刃，毫不留情切割进改造后坚硬的皮肤里。

“解脱吧。”恶鬼流着泪，然而脸上的神情却是明润柔和。

‘愿你们的灵魂能够不再痛苦。’

‘愿你们能够进入天堂，来生幸福。’

——然后，他给予了这些可悲的灵魂，永恒的安眠。

*

“真是令人恶心的师徒情谊。”

‘夏油杰’很是嫌恶地摇了摇头，实在该不明白这些人脑子里面到底是怎么想的。

“不过虽然计划有了偏差，但也算是意外之喜。”

黑发男人牢牢盯着动弹不得的炭治郎，唇边的笑容几乎要拉到耳根。

“那么——”

“狱门疆，关门。”

狱门疆轰然合上，被束缚住的恶鬼没死死关在里面，再不见天日。

就在这一刻，原本只是站在原地、好像在发呆一样的五条悟忽然动了。

他一瞬间出现在‘夏油杰’面前，那双苍天之瞳眼底尽是冰冷锋锐的杀意，暗藏着即将喷发而出的熊熊怒火，宛如尖刀一般要将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剜得血肉模糊、筋骨尽现，方才罢休。

“还给我。”

最强咒术师声音冷得几乎要掉渣，然而里面又像是蕴含着不知多么愤怒的情感，让人听着寒毛倒立，恨不得拔腿就跑才好。

五条悟手上动作也不含糊，直截了当抓向‘夏油杰’手里的狱门疆，动作快得出了残影。

可惜‘夏油杰’早有防备。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急性子啊，悟。”

不知何时出现在手边的咒灵张口，在五条悟手即将接触到咒物的那一瞬间，直接把狱门疆吞进腹中。

随后，又如同泥鳅一般顺着‘夏油杰’的袍口，不知道窜到了哪里。

“‘不问自取即为偷。’”

‘夏油杰’硬生生抗下五条悟飞踢过来的一脚，嘴里面立刻就见了血腥味。

本来炭治郎之前给他造成的伤就已经足够致命，五条悟也完全没收手，现在这具身体还没彻底散架报废，真得夸赞一句夏油杰身体结实。

黑发男人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嘲讽道：

“堂堂五条家家主，不会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吧。”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忽然间脸色大变！

吞下狱门疆的咒灵浮现在空气中，不断翻腾打滚，大张着嘴胃壁蠕动，宁愿违抗主人的命令也要把吞进腹中的东西给吐出来。

——狱门疆。

发生异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