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大将横刀怒喝, 手一挥,疾冲而至。
戚崇善冷哼一声,驱马迎了上去!
“锵锵”重刀交击的锐鸣,柴兴一个纵马飞跃, 纪棠赶紧抱住他的脖子!膘马长嘶一声, 猛地四蹄离地, 避开已经逼到脚下的勾蹄镰!
暮色沉沉,脑后利刃割裂的风声嗖嗖, 面前还有两柄偃月长刀冲柴兴拦腰呼啸重扫, 柴兴一低头避过冷箭, 顺势俯身一冲落地抱着纪棠一个驴打滚闪过刀刃, 他大喝一声,托着纪棠腰臀猛一推,送她跃上马背,自己险险一滚, 笃笃笃利箭擦身而过, 一撑重新飞身上马!
这才终于冲出密集围攻区域。
柴兴驱马往赵徵方向迎了过去。
赵徵已经快冲到过来了, 本来战场中喊杀震天这么远的距离他不可能听见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心灵感应, 纪棠扬声喊他的那一刻, 他忽抬头往这边看过来。
柴兴这么大的动静,一下子吸引住了他的目光,紧接着下一瞬,他就瞥见了柴兴鞍前披头散发的少女,他几乎是看见她模糊身影那一瞬就把人认出来了, 一惊, 火速往那边急奔!
“阿徵!”
柴兴一抄纪棠的腰, 把她往赵徵方向一送,怒喝一声,立即返身迎上那两员穷追不舍的敌将。
赵徵赶紧展臂,一抄将纪棠接住,后者稳稳落在他的马鞍上。
“怎么了,阿棠?”
“阿徵……”
纪棠粗喘着,她这会真狼狈极了,滚了一身尘土,头巾和发带不知什么时候被挑飞了,披头散发,一脸的泥污血点,射损的胳膊还被血迹染红了一片,方才一下后脑勺磕得有点狠了,她捂着脑袋还有点想吐,一急都说不出话来。
“别急,别急。”
赵徵一只手护着她,掌心抹去她脸颊的泥尘和血迹,将她按在怀里轻拍她的背,“别急,慢慢说。”
慢不了啊大哥!
纪棠缓了一会,反手揪住他铠甲的领口,急声问:“杜蔼呢?杜蔼没事吧?!”
动手了没有啊!
还没有吧?!
赵徵一怔,纪棠急得不行,赶紧拉下他附耳急促把来龙去脉长话短说了一遍。
她瞪大眼睛,还没动手吧?!
纪棠屏住呼吸,万幸,她真的来得很及时了,再迟一阵,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赵徵已经布置好一切,柴义也已经过去了,马上就要动手了!
真的是千钧一发!
赵徵来不及答话,立即拨转马头,看向高淮:“立马过去,让柴义中止计划!!!”
他厉喝同时,一扯缰绳,膘马一蹬,一腾身掉头冲了出去。
包括解决了那两员敌将的柴兴和戚崇善,心焦如焚的一行人急速往战场之西冲了过去!
幸好!
柴义反应也是极敏捷的,王旗招展,十分醒目,离得远远见了,他就意识到可能有变故,侧头望了远处正杀得兴起的杜蔼一眼,略略忖度,先掉头迎了过去。
真是险之又险,晚来一步,柴义就下令动手了。
他闻言大惊失色,火速传讯另一边的钟离颖计划中止!
险险将此事按停,柴义骇然,自责不已,翻身下马跪地:“殿下,纪先生,卑职险些铸成大错!……”
“不怪你。”
纪棠绷了差不多两天的这口气终于松了,还好,还好还来得及,她安慰柴义:“我也亲自去看过了,他们这准备只怕很久了。”
敌人有备而来,一环扣一环,柴义真不是不谨慎,他反复追踪确认了有不下十次了。
都怪冯塬,好毒的心计啊!
赵徵道:“起来。”
柴义又愧又自责,但也深知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立即翻身上马。
不远处的杜蔼见了王旗,惊奇,连忙驱马过来:“殿下!”
可是战况出来什么变故吗?
紧跟着过来的还有侯忠嗣,赵徵把他也遣到右翼,原本打算一并解决的。
两人见了纪棠,十分惊讶:“纪先生?”
纪棠怎么过来了?
纪棠见了两人,都好好的,心底长长吁一口气,忙说:“后方探得重要哨报,由于人手不足,我便过来了。”
赵徵立即顺势调整军事部署:“杜蔼!你率侯忠嗣吕祖等将并右翼三万精兵,迂回向左靠拢,与中军一并冲击扈伯彰!!”
“是!”
杜蔼侯忠嗣一肃,顷刻止住话。
一行人火速拨转马头。
纪棠忍不住抬头张望,此刻夕阳将尽,天色将暗为暗,前方和左侧是莽莽的群山,黑魆魆的。
她很难不想起冯塬。
“这人狂傲得过分,说不定就在哪处正看着。”
亲自验收他的成果。
赵徵仰头望,魆魆群山,他神色冷戾,沾染点点猩红的利眸更显喋血。
……
赵徵大破扈伯彰联军!
鏖战了一宿,一度被山南军包围合拢,他也丝毫不惧,很快撕出缺口并逼迫得扈伯彰不得不调整阵势!
至天蒙蒙的时,战事最胶着的关键时刻,沈鉴云紧急调遣的三路援军终于抵达了,半昏半明的晨光中,旌旗漫天尘土滚滚,看着声势极其惊人。
普通兵卒一时也想不到去算计敌军总兵力,一骇骚乱,一滞,自赵徵往下的密州军诸将抓紧了这个机会,立即率军暴起一轮厮杀。
很快,密州军开始占据上风。
至天色大亮之时,优势已开始明显。
明显到,即使远远立于山巅俯瞰的冯塬张岱二人都看了一个清楚明白。
“看来,扈伯彰要败了。”
只冯塬拢了拢衣袖,神色也没多大变化,赵徵击败扈伯彰也没用。
“杜蔼如何了?”
一夜过去了,杜蔼的事情也该完了。
由于天黑战乱,消息传递速度大大减缓,此刻天色大亮,却又重新频繁了起来。
冯塬一直有安排眼线盯着杜蔼那边,算算怎么也该有结果了。
但谁知,匆匆折返的近卫却道:“杜蔼没事。”
近卫也皱眉:“柴兴杀回中军,带了一人回来,靖王见了此人,没再动手。”
截止到他们黎明前,杜蔼还好好的。
冯塬脸色剧变:“怎么会这样?!”
形势一变再变。
有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冯塬原是智珠在握,但谁料形势急转直下,这角色说变就变!
赵徵亲自率骑兵冲锋,长刀横扫,所向披靡,直杀进敌阵帅旗之下,与扈伯彰交战数十回合,后者不敌负伤,当机立断虚晃一枪趁乱后遁,赵徵拿住扈伯彰一心腹近卫撤出。
天光昏暗,染血的眉目轮廓坚毅又冰冷,赵徵长刀架在那人脖子上,淡淡问:“冯塬给扈伯彰送信,是从哪个方向来的?”
“告诉我,就放了你。”
近卫屏息,但这并不需要犹豫,他家主子和冯塬并不是盟友的关系,只是互相利用,冯塬还是魏朝皇帝心腹,确切说起来还是他们的敌人。
他手一指:“那人从西边送信来的,但我家主公使人盯了一下,却发现这人更像从东边特地绕路过来的。”
赵徵回头,一线金红日光自地平线透出,东边连绵巍峨的山岭一片黑魆魆的。
但赵徵在这边盘旋将近三天,他很清楚,麓岭的山都很陡峭的,少树多石奇岩峭壁,一般人难以攀登。正如此刻的扈伯彰,败退他也只是往另一边绕路,不会直奔麓岭方向。
遍数这一片,也就边缘大概有几座相对比较高缓易攀。
冯塬是名士,是个文人,他和沈鉴云不同,他不住山里,也不怎么擅武,且多年狂肆酒池肉林,他身躯早已颇肥胖。
赵徵慢慢扫过东边的群山边缘那几座缓峰,最后视线定在一座锥形高山之上。
柴义一收长刀翻身跪地:“殿下,卑职请率人前往东山!”
赵徵所看的,他就在侧边也看到了。
赵徵深褐琉璃色泽的眼珠动了动,遍地血腥映出瞳仁一点纁赤的暗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