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杨清相信自己斩杀乱兵时毫不留情的态度也很有必要,所谓恩威并施,如是也。
杨清并不觉得朱三会完全听命于自己,起码朱泚活着的时候不会,但是这不妨碍杨清努力成为朱三的第二效力对象,毕竟他已经展示了自己的价值,杨清要是再不努力争取,那是真的暴殄天物。
好在朱三没有拒绝杨清的拉拢,虽然杨清觉得他也未必没有对自己前程的考虑——正如杨清所说,他回去还是朱泚亲卫,因为在军中没有根基,实际上能做到队正就很不容易了,后面还得靠一刀一枪去拼。
而更大的可能性是重新做回亲卫,连个亲卫队长都轮不上,虽然安全,日子过的滋润,但是就相当于彻底和朱泚绑在了一起。杨清相信朱三是个聪明人,他虽然忠诚于朱泚,但是绝不愚忠,不会做出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这种事的。
事实上,当初就是朱三自己请求朱泚把自己放到泾原军为卒,为的就是在泾原军混上一份交情。
十六王宅中的火光渐渐燃尽。火烬灰冷,然而杨清的内心确实一片火热。
眼前的院子里,碍事的竹木、矮墙全部被推倒,原先的儒雅之气退散,而今只有肃杀。
四百人,这是杨清现在所能掌握的全部力量,他们双腿分开站立,唯有兵器甲片碰撞之时才会发出一丝声响。他们人手一根火把,整个院子亮如白昼。
杨清一眼望去,愿意听从杨清号令的人远没有当初挤在街道中那么多,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拿肆意抢掠的机会换取未知的前程的。但是这样也好,起码留下来的人更好掌控。虽然他们不见得有多忠诚,比起杨清他们也许更在乎自己劫掠来的财物,但是杨清可不会嫌弃他们。
大部分的士卒很快就找回了兵器铠甲,当然也不一定是自己的,毕竟其中超过一半都是随军而来的“民夫”,这些武器盔甲只能说是随地捡来,不过十六王宅乱成一片,原先宿卫于此的禁军等身上也有铠甲,每人凑一副,还是可以勉强做到的,至于合不合身,就只能靠士卒私下里调节了。
这些兵丁中有百余人都是与焦大差不多年纪的老兵,杨清将好一点的盔甲都优先交给了这些老兵。不是所有的老兵都能像焦大一样留在选锋之中,实际上,大部分经历过安史之乱的老兵都因为气力不足,更兼桀骜不驯,所以被淘汰为下卒或军中杂役,更惨一点的就直接被赶出军营,乞活求生。
但是杨清并不这么认为,哪怕这些老头油滑了一点,但是他们一刀一枪拼杀的经验是无法比拟的,所以杨清把这些老兵单独编成一营,由焦大任指挥使。
又将余下的不到三百人编为一营,由杨清自己兼任指挥使,着朱三为虞侯,实际掌管一营军务。
杨清本来想像古罗马军团一般,让营以下的军官都由士卒选举而来,但这些士卒之间互不相识,三五个人为一个小集体,能安心选出伍长就不错了。到后来杨清干脆直接下令,按往年斩首数算,多着为队正,少着为伙长,没有斩首的只能是普通士卒。要是有斩首数量相等的,那没办法了,你俩打一架,赢的做队正,输的做队副吧。
要是有人虚报斩首怎么办?杨清也不怕,反正自己现在的目的只是要把部队的框架搭建起来,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呗。
依照现在的天色看,大概是日晚(19-21点),还远远没有到人定,长安城这一夜注定无眠,杨清自然也不满足于一个十六王宅,按照他之前吹下的牛,明早日出之前要肃清从十六王宅到含元殿的道路。
而西北边的丹凤楼已经沐浴在火光之中,整个内城全是喊杀声,似乎皇城早已陷落。
好在含元殿所在的大明宫并不在皇城主体内,也不是乱兵的主要攻击目标,不然杨清还真不敢肯定自己能搞定它。
杨清就是想要一步登天,现在看来,自己的步子选的还可以,不大不小。
那接下来的一步,便是先肃清十六王宅中的乱军。
再回首,东边阁楼上的窗户推开了一条缝隙,露出了半张脸,满院子的火光下,那半张秀气的面容是如此地惨白。杨清与她眼神相交,那一只眼中所流露出来的悔恨、痛苦、迷茫与依恋,就像是一个漩涡,稍不注意,便要沉沦。
感觉像是过了很久,杨清躲开了视线,他知道,今晚还不是考虑这种事情的时候。
怎么着也得等明早拿了赏赐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