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不多,却立刻镇住众人,哭喊的声音屯时收起,他才又道:“报官没有?”
丁宣道:“已经遣人去了。”
魏卓点点头,亲自蹲到卫献身边查看片刻后起身道:“所有人立刻退出东园。丁宣,找几个人守住东园所有出入口,不要放人进来。”语毕又叫自己的亲兵,“守在池畔,保护现场,待开封府的人来了再作勘验,在此期间,不准任何人接触卫献尸首。去把卫家的人都叫起来,再把最先发现尸首的人,带到前院。”
几个命令有条不紊地吩咐下去,无人敢置喙。
魏卓这才准备离去,一转身,便瞧见了站在人群里的明舒。
他蹙蹙眉,朝她招手。
明舒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身边,与他并肩向园外走去。
魏卓脚步稳健,身上的轻甲随着他的行动发出细微的擦响,带着几许大将风范,充满力量。
“魏……”明舒想了想,“殿帅。”
魏卓斜睨她一眼:“不必见外。”
“魏叔。”明舒就又改了称呼。
“你怎会出现在卫家?”魏卓问她。
“我是受人所托,来查卫家闹鬼之事。”明舒并不隐瞒魏卓。
“闹鬼?”魏卓不解。
明舒便将卫家后宅闹鬼之事简要说明,又道:“不知卫献之死,是否与此有关。他昨晚应该是在陪魏叔宴饮吧?”
闻及此语,魏卓发出声冷笑,似在嘲笑卫献:“我来卫家是为公事,他也的确是陪我饮酒,不过……”他说话间顿了顿,“他喝到一半就走了。”
“魏叔可记得是什么时辰?”明舒问道。
“亥时中吧,我听到更鼓声后又过一段时间,他才离去的。”魏卓回答完又望向明舒,“小丫头,你问这做甚?卫家的浑水,你别趟。”
明舒“嘿嘿”笑了两声,刚要说话,外头就有人来报:“开封府的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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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案的时间尚早,开封府衙还没正式开衙,先赶来的是总捕头董成武以及手下两个年轻的捕快应寻和汪商并仵作等杂吏。
“殿帅,此案已经遣人通传少尹了,小人怕现场被破坏,所以先带手下过来勘验,稍顷少尹亦会亲自前来。”董成武向魏卓行礼道。
此案死者身份非同一般,又涉及禁军统领魏卓,怠慢不得,开封府少尹肯定要亲自过问。
魏卓颌首,一边让人带捕快们去现场,一边又与董成武说:“卫献牵涉军中秘事,他的尸首你们不能带走,就在卫家验尸。稍后我会同少尹亲自说,我也会暂留卫家,与你们一同查明此案。”
明舒不便多听,便悄悄退到了后院去。
后院女眷已经全部被叫醒,现下集中在庭院内,个个神『色』惶『惑』,低声交头接耳。杜文卉神不守舍的与许氏地坐在花厅中,两眼『迷』茫,一滴眼泪都没落。哭声最大的反而是二房刘氏,她带着一身的『药』油味扶着头冲进花厅,哭喊道:“昨儿还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
发生了命案,许氏也失去头绪,只能陪着安慰杜文卉,听到刘氏的哭嚎,愈发觉得头疼。
后宅没人主持大局,一时有些『乱』起来。
明舒在人群里看了看,找到两个负责日常洒扫东园附近的婆子,凑上去闲聊。她才聊了一小会儿,丁宣就带着开封府的捕快进来。
“夫人,二夫人,这位是开封府的捕快应寻,他奉命前来查问后宅女眷。”
明舒望去,这应寻二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着捕快的劲衫,腰间别刀,生了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不苟言笑的模样显得有些冷酷。
应寻的名字,她听过。
上回在松灵书院时,明舒结识了几个开封府的衙役,这次虽都没来,但当时她曾他们提起过,开封府有位小神探,就叫应寻。
想来,就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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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寻让所有人都集中在后院,请丁宣清点完人员确认没有遗漏后,又让人守着众人,不允许众人交头接耳,自己则开始盘问。
盘问之地在与后院一墙之隔的偏厅内,后院的人被一个个带进偏厅问话,逐个排查,完全没问题的就被放回来,有问题则会被暂时收押。
卫家下人人数颇多,盘问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先问的自然是卫家的夫人,余者被排在后面。
明舒站在长廊上等着,卫献出事,这宅中所有人都有嫌疑,她也不例外,今日回去见阿兄想来是不能了,就连给陆徜留平安记号都做不到,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怕陆徜担心。
时间一点点过去,转眼就到傍晚,终于轮到明舒。
明舒被带入偏厅,还没开口,就见应寻冷冷盯着自己道:“你就是那个自称能来自终南山,能降妖伏魔的天玄青?”
“天玄青不是我的本名,我叫陆明舒。”明舒老实道。
岂料应寻勾起一抹嘲笑:“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怎不继续骗下去?”
“我不是骗人,我进卫府是受人所托。”明舒准备把事情和盘托出。
应寻却打断她道:“我知道,你是受二房刘氏所托进府,是也不是?”
“是二夫人拜托我进府,那是为了……”
“闭嘴,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要狡辩!”应寻又打断了她,“你现在也承认自己和二房合谋了?”
“……”明舒被应寻问得心头火起,她说什么了就与二房合谋,“我不知道应捕快的意思。”
“卫朝有杀兄的重大嫌疑,你既然是他们夫妻合伙带进卫府的江湖骗子,定与此事脱不了干系。来人,先将她押下去看守起来,待我盘查完其他人,再好好审她!”应寻断然道。
“应捕快,你连问也不问就断定我与此事脱不了干系?未免太过武断!”明舒急了,也不知二房卫朝为何就成了嫌犯。
“不管你与此案有没关系,假扮江湖术士总是不假。你们这些骗子我见得多了,先带下去!”应寻并多说,只朝左右使个眼『色』。
立刻就有人上来拿明舒,明舒挣不过开封府的衙役,被押到了厅外,心里恼怒不已,气道:“放开我!”
“老实些!”衙役没什么怜香惜玉之心,喝斥道。
明舒挣了挣,无法挣脱,正暗暗着急之际,忽听前头传来声:“且慢!”
她抬头一看,只见魏卓出现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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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一匹快马纵出宫门,马上之人手持皇榜,驰过街市。
持续了一整天的殿试已然结束,当场便定下名次,出榜召告天下。
很快的,参加殿试的举子们陆续从宫门内出来,当前三人皆着绯衣,被众人簇拥而出。这些举子自黎明时分入宫,行礼后先经笔试,由阅卷官择出十人,送呈圣人,再由圣人传召应答,最后御笔钦定出头三甲。
金榜要到明早才会张贴,传胪大典也在两天以后,现下还未公开。
这一届春闱,出了一位三元及第的状元,若是消息传开,必将引发全汴京盛议。
陆徜先策马赶回家中,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母亲与明舒。
到家之时,天已全黑,家里亮着灯,曾氏坐在厅里一边绣花一边等他。
他兴冲冲入门,却未见明舒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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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家的灯笼也已高悬,大门紧闭着,宅院里头的人今晚注定无眠。
宋清沼将马缰交给小厮后整妥衣冠,方迈步走向卫家的大门前。
“若是夫人见公子得了榜眼亲自来接她归家,她定会消气。”小厮道。
宋清沼不语,只忽然在离卫家大门十步开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街巷另一头,有人走来。
三日之期已到,明舒并没回来,陆徜赶到卫家,没有看到明舒留下的记号。
他要进卫家要人。
灯火之下,同样身着绯衣的陆徜与宋清沼撞个正着。
一个来要妹妹,一个来接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