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番话。
闻臬怔住了会儿,还没来得及替自己辩解什么。
穆青青便张开自己灰扑扑的小翅膀,飞远了。
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的天际里。
如今的穆青青不比以往,她很忙。
随着妖族的身份得到认可,以往所有在这里干活的鸟妖都逐渐搬走了,只剩下穆青青一个;也就是说,无论大事小事,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她今天的任务是帮一个兔族的老奶奶搬家。
老奶奶人老了,眼睛也瞎了。
本来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在妖界里活着,没想到前些日子传来消息,说是有妖发现了她的后辈亲戚,要接她去新领地照顾。
老奶奶很高兴,这才找到了穆青青帮她搬家。
穆青青飞过去的时候。
才发现需要带走的行李有些多。
她本想分两次带走。
然而,闻臬不声不响地出现。
主动替她分担了另一半。
穆青青是想拒绝的,可老奶奶的时间经不起耽误。
她便算是默许了闻臬。
忙完以后,她将兔族奶奶非要塞给她的胡萝卜,全部给了闻臬:
“不要再做无谓的事情。”
闻臬沉默着没有说话。
心中却暗道:
这怎么能无谓的事情呢?
对他来说,与穆青青有关,一切的事都变得有意义起来;穆青青排斥他,厌恶他,不想见到他,这些都没有关系。
他只要看着她好好的。
*
于是闻臬也就这么在妖族结界驻扎起来。
偶尔往来这里的妖会好奇于闻臬的存在。
说自己是妖,可身上的妖气很淡;做着很多妖都不愿意做的体力活,然而修为可以说是深不可测。
有他在,曾经喜欢拦路当强盗的妖族也少了不少。
结界过上了难得的安稳日子。
穆青青还是照例忽视他。
倒也不是针对他。
而是她现在变回人形的时间都很少,大多数的时候,她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真正的小麻雀。
经常,在她习惯栖息的小树枝上。
会多一些这里平时并看不到的灵果。
那是闻臬不知从什么地方搞到的。
穆青青自己一口都没吃过,但也没扔掉,而是全数都送给了狗十二。狗十二在这里算是穆青青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妖。
第五年的春天,冰雪融化,春暖花开。
狗十二咧开嘴巴,憨憨地笑着:“我也要走了。”
穆青青愣住。
如今妖族新领地在妖王的带领下蒸蒸日上,原本留守在古妖族的妖也随着时间推移,渐渐搬离了这里。
如今的自己就算是想忙碌也忙碌不起来。
一天中的大多数时间,她都在发呆。
偶尔完成狗十二分派给她的任务。
然而,连他也要走了。
狗十二碎碎念说:“听他们说,现在新的领地已经盖好了,每一族都有很大的地盘,鸟族的领地在天上,特别漂亮,你确定不跟我一起走?”
穆青青晃晃脑袋,垂着眼睫说:“我不是妖族。”
“不是妖族又怎么了?”
狗十二反问她。
她只是低着脑袋不说话。
非但不是妖族,而且还是曾经妖妖喊打的捉妖世家后人,手上死过的妖不说成百也就几十。
这样的一个存在。
怎么能若无其事融入妖族呢?
当然,重新回到人类的世界中,她也做不到。
穆青青木然地想。
现在的自己究竟算是什么?
临走前那天。
狗十二对她说:“青青,人要向前看。”
穆青青把这句话翻来覆去想了很久。
也没想出个答案来。
的确,从前的那些事都过去太久。
除了她以外,仿佛所有人都不怎么在乎了。
她罕见地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样貌,漫无目的地在黑暗的结界缝隙中穿梭着,然后,回想着自己的这一生。
竟有些羡慕那些年懵懂无知的自己。
因为无知,所以快乐。
她继续往前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竟出乎意料。
遇到了闻臬。
闻臬每个月都会消失几天,然后又会在几天后重新出现。
穆青青没想到。
他消失的时候,竟然是躲在这里。
起初,她并没有发现那是闻臬。
只是肉眼可及的视线里,一团浓重的黑影在痛苦地挣扎着。
穆青青误以为是受伤的小动物。
等走进一看,才发现是闻臬。
现在的闻臬和平日里的他完全不同。
平日里,闻臬虽然沉默寡言,可他周身所释放出来的气场,会告诉包括穆青青在内的所有人,他很强大,他不会受到任何人的轻视与伤害。
可现在的闻臬缩成一团。
像初生就被母亲抛弃的小野兽,低声呜咽着。
穆青青这才发现。
原来闻臬的身上,有很多很多密密麻麻的伤口。
这些伤口或新或旧,触目惊心。
闻臬已经失去了意识。
所以他并不知道,救起他的人是穆青青。
穆青青把他背回了自己简陋的小房间里,用所剩不多的伤药给他上药。从后背,到胳膊,再到胸膛。
手指触及到胸膛那道伤口时,穆青青忽然动作顿住。
不可思议地放大了瞳孔。
在闻臬的身上,有一道极为明显的掌印。
那掌印很大,一看就是来自一个男子;而过了这么长时间,在掌印的周围竟都还冒着丝丝的火焰,不断灼烧着闻臬的皮肤。
看得出来,闻臬已经尽力用修为去压制,可那火焰还是慢慢地,磨掉了他的一层皮肤。
照这样发展下去。
这掌印迟早会要了他的命。
……
闻臬就是在这个时候醒来的。
因为胸口的伤势太重,所以哪怕是这种状态下,他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还是挣扎着醒来了,想要给敌人致命一击。
只是当他睁开眼,看到眼前人是穆青青以后,那强烈的杀意就忽地一下,像烟一样,消失的无踪无影。
他有些尴尬地把衣服拢好:
“怎么是你。”
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可是太久没有见过她,却又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贪婪地窥探她。
穆青青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