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她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
短腿的人穿靴子走路很像鹅步,但此刻她可不想取笑他。
她提着裙摆跑了。
这就是不穿紧身衣的好处,跑步不会喘,就是她不知道该往哪儿跑。
她跑过了画廊、音乐厅还有孔雀石厅,然后跑到了花园里,跳上了停靠在岸边的贡多拉,用撑杆一磕岸边,小船就开始在运河里飘荡了。
拿破仑和他的护卫们到了岸边时她已经将船划出去一小段了,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那些护卫居然跳进了水里,将贡多拉又重新推回了岸边。
其他护卫湿哒哒地从水里走上来,其中有一个人朝她伸手,似乎是示意她自己下来,如果她不听话,他们就要使用不文明体面的办法了。
于是她抓着那人的手,重新回到了岸上,拿破仑一走近他们就全走了,其中有个人还把那艘贡多拉划走了。
“你希望我离婚吗?”拿破仑强忍着怒气问。
“这太可笑了。”波莫娜捂着头傻笑。
“什么可笑?”
“我就像在做白日梦,就像一个爱幻想的少女。”她自嘲地笑着“这都不是真的。”
“那我倒要问你,你觉得什么是真的?”
“我想到民间去看看。”她平淡地说“我不想成为玛丽安托瓦内特,以为全世界只有花园、宫廷和舞会,我想看看人民真实的生活。”
“你知道,我为什么没管你衣服的颜色和款式吗?”拿破仑有些激动地挥舞着手“你明白我的意图,巴黎集中的是金属工人,里昂击中了丝织工,这些都是和工业有关的,服饰代表一个人的权力和荣耀,也和经济有影响,如果我不是没找到穿细葛布的场合,我觉得你也不会介意穿它对吗?”
“如果你是想我跟原始人一样穿着就算了。”波莫娜说“我需要一个能变魔法的设计师。”
“没有哪个女人和你一样,就像刚才,所有人都质问我出版自由的事,你轻易就还击了。”
“你限制出版是不对的。”
“但你没有当面就指责我,我一直觉得如果这世界没有我和卢梭会好很多,他的书就被教会一度列为禁书,可这不就是启蒙的关键吗?”他焦躁地在她面前走来走去“你在折磨我吗?还是这是你们女人的新伎俩?你让我神魂颠倒,我老是在想你,我嫉妒你的丈夫,每当想起你在他的臂弯中我就觉得有团火在胸中燃烧,他究竟有什么魅力,能霸占你的心,让你连一点怜悯都不愿施舍给我呢?”
“你需要怜悯?”波莫娜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没错,求你给我怜悯。”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搂着她,看样子好像还想吻她。
瞧瞧,男人为了达到目的真是什么事都敢做,包括装可怜。
但波莫娜还是竭尽全力挣扎,最后将他给推开了。
“停下!”她用英语警告着“请你清醒点,将军。”
他喘着粗气,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就仿佛他还活着。
“我会尽快离开巴黎的。”波莫娜说“对不起。”
他狠狠地踹花园里的花盆,还有一切他能踹倒的雕塑,过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
“你知道,玛丽安托瓦内特有个秘密情人。”拿破仑平缓地说“路易十六出逃的那天夜晚就是他提供的帮助,那个人叫弗森,他对安托瓦内特的感情是明确的,为了她他可以做任何事,你可以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不论是什么,我都会为你去做,但是求你”
“我不想利用你。”波莫娜摇头。
“那么你就说你厌恶我,可你不是那么想的对吗?”他激动地大喊“刚才车上的那个吻,你给了我一个耳光,但我觉得你不讨厌,你喜欢我,和其他女人不一样,有时她们会故意调快时钟,只想快点离开”
“什么?”波莫娜吃惊地问。
“她”就算了,还要加上复词,这个传说中对约瑟芬真情的拿破仑波拿巴到底有多花心。
“我尝试理性思考,但我不知道你究竟想什么,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把你夺走,你就留在巴黎,哪里都不许去!”
说完他就按着腰上的马穆鲁克剑,转身快步开了,看方向他是打算离开大特里亚宫,她无端松了口气。
虽然说如果不喜欢就该明确地拒绝,但要是不讨厌的话该怎么办呢?
“我恨你,哈托尔。”她低语着,蹒跚地往宫殿里走。
刚才那一阵她接受了太多刺激,现在心力交瘁,就像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浑身快没力气了。
“你所谓的情报就是这个?”那个带红色领巾的中年人用伦敦东区口音说,他将西弗勒斯给他的纸条放下了,他撇着嘴,显得非常满意。
“这是放在法国陆军情报室的情报。”西弗勒斯指着自己斗篷下面的血“为了获取它我还挨了一枪。”
“昨晚上是有人闯了圣卢克宫,听说还是个会飞的幽灵。”那个吃苹果的利物浦人说“我猜应该是巫师干的,今天才在马尔福家的商会门口呆了一天,你用什么飞的?”
“情报来源绝对是真的,想想看吧,如果这一船硝石落到了法国人的手里,他们就能做更多炮弹和火药,会有更多英国人受伤送命,”西弗勒斯对戴着红色领巾的男人说“而且你想想看,他们今年又开始饥荒了,为什么他们一点都不着急?”
“我听说他们又恢复了面包行会。”利物浦人说。
“不,他们从美国走私粮食,虽然在官方美国和法国已经断交了。”西弗勒斯说“我们的盟友背叛了我们。”
戴红色领巾的男人看着西弗勒斯“又或者,这是拿破仑波拿巴的新计谋,你是他派来挑拨两国关系的?”
西弗勒斯卷起嘴角,凑到了中年人的面前,大鼻子的鼻尖几乎碰着对方的脸。
“我想他死。”他轻柔地说“那个矮子身边有多少守卫?”
“你想刺杀他?”中年人不动声色地问。
“我上次没成功是因为缺少情报,你们能提供吗?”
中年人看着西弗勒斯眼睛一阵,忽然冷笑一声,从牌桌边站了起来,带着他往仓库里面走。
在来到一个角落后,他推开了一个看起来很笨重的木箱,木箱下面有一个暗门,打开暗门后,他顺着一个金属楼梯往下走。
西弗勒斯跟在他下面进去了,用上了荧光闪烁,对方有些惊讶地看着他的魔杖却没说什么。
“这是马勒梅松的地图。”中年男人说“别墅旁边有个比别墅大六倍的军营,杜伊勒里宫、圣卢克宫和卢森堡都有重兵看守,我们下手的机会只有路途中。”
“上次刺杀是你们干的?”西弗勒斯看着眼前的巴黎地图问。
“不,不是我们,恨他的人那么多,你不是其中一个吗?”中年男人笑着说。
“知不知道他的行动规律?”西弗勒斯问。
“他很狡猾,除了看歌剧和去亲戚家很少出门。”中年人指着巴黎东南角“过几天他要去枫丹白露宫,那里被毁坏地不严重,拿破仑打算将它改建成一所军校,他要参观视察,那时现场会有歌剧表演。”
“能混进去吗?”
“这恐怕不行。”中年男人说“我们打算在路上伏击。”
“演的是什么剧目?”西弗勒斯问。
“卢梭写的乡村占卜师,这部戏第一场首演就是在枫丹白露举行的,当时路易十五还活着,那是部单幕剧,没几个演员,也不需要太多道具。”
西弗勒斯忽然怪异地笑了起来。
“有什么问题吗?”利物浦人问。
“那是个陷阱。”西弗勒斯说“他打算拿自己当诱饵来抓我。”
“你怎么知道的?”利物浦人问。
“因为,我就是那个白痴占卜师。”西弗勒斯凶恶地对着二人说,然后一甩斗篷,顶着油腻的头发,神情阴郁地沿着楼梯回楼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