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苏明安对她大义凛然的话语不置可否。
“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医生同伴在哪,我去杀了他。”林姜说:“只要我也成为了医生,我们将真正意义上利益一致——这个白沙天堂,只会剩下我们两个医生。”
“好啊。”苏明安毫不犹豫地把那个青年的情报卖了。
对于这种突然上来要给他讲故事的存在,他实在没什么好感。
“一个人负责一层楼,没什么问题吧。”林姜说。
“我没问题,只要你别出岔子。”
“哼……”林姜对此似乎很自信。
“对了。”苏明安偏过头,看了一眼破碎的大门:
“你要是更冷静一点的话,就不应该这么大张旗鼓地破门……这会让我失去好几天的好睡眠。”
“我敲了,你没回应。”林姜说。
苏明安愣了愣。
……他这是,状态差到连敲门声都听不到的程度了吗?
“你真的状态很差啊,第一玩家。”林姜忽地笑了出来:“真是差到连如此谨慎的我,都升起攻击的欲望了。”
苏明安启步,掠过她,笑了笑:
“杀你没问题。”
……
【主神空间·12区服】
“咔哒。”
幽蓝的火焰“簇”地一下冒出来,于交织的手指间幽幽舞动。
白发的男人,蹙着眉头望着灰白的天,细长的香烟于两指之间晕出烟气。
“下雨了……”他吐着烟圈,神色略显疲惫。
他旁边,有人欠着身躲进屋檐下,屋檐外是一片铺天盖地般的雨。
“——不知道是哪个混蛋,又开始玩那狗屎一般的天气架构系统。”他旁边的人梳着一头背头,样貌英挺,是标准的西欧人的模样。他拍打身上的长衫,抖落一地雨滴:“shit——!真不知道这些人的脑回路是怎么长的,一天天的,就喜欢模拟下雨、下雪、冰雹——他们就这么喜欢这些恶劣的破天气吗?”
“别这么说,或许他出生于雨季连绵的国度。”白发男人笑着说。
“你是在说,这群没娘养的家伙想家了吗?”
“或许是。”
“……真不知道那只兔子搞这么一出是做什么,虚拟架构系统?真荒唐,他们是为了看我们的笑话?看我们想念故土的狼狈模样?”
“也许这个东西也有作用。”
“——什么?”
“当初富尔顿发明蒸汽船的时候,嘲笑者们也不知道它会带来一个新时代。”
“这能一样吗?富尔顿也就罢了,如果说那只兔子带来的这些东西也算一个变革的话,我宁愿这个新时代死掉。人类早该毁灭了,从上个世纪世界大战开始的那一刻起!你能想象吗?这么荒唐,荒诞的事情,出现在现在的时代——许多人,像玩具,像演员一样被他们的同胞观看,甚至那么多人引以为乐,到现在还没清醒!”
“……那我们能怎么办呢。”白发男人轻轻吐出一口烟圈:“……难道我们就算清醒了吗?”
“你什么意思。”
“站在这儿,看着这场你口中的,狗屎一样的人们制造的一场虚幻大雨,一边抽着口感熟悉的烟,一边唾骂着同胞,痛斥着现实的我们……”白发男人说着,眼神略微凝滞:“……不能算清醒吧。”
他望着眼前这不见停歇的大雨,将几缕在雨中淋湿的发撩到脑后:“顶多算比较会抱怨。”
“我……”背头男人噎了会。
“别逞强了。就在刚刚那一会儿,你的那一小会停顿,已经代替你的话,对我做出了回答。”
“我只是被你的烟呛到了,该死,你就不能少抽点吗?”
“……哈。如果在这里都不能尽情做我喜欢做的事了,那又和被关住的囚犯有什么两样。街道边又不是禁烟区。”
虽然这么说着,白发男人却是微微侧身转了个方向,没让那烟圈再飘过去。
二人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中,他们靠着墙壁,望着眼前这倾盆的大雨。
磅礴大雨之中,散着缤纷色彩的喷泉与雾一般的雨水驳杂在一起。
偏暗的天光下,闪烁着交通灯般的一片红绿。透过淡薄迷雾的清光,能看见握着伞柄的人们,行过一片潮气,走过人流稀疏的街道。
按系统时间来说,此时正是夜间时分。
但花式变动的天气,让白天黑夜在时时刻刻都成为可能。人们对于时间的概念渐渐模糊,最终时间只成为了一个个副本的计时数字。
街道上的显示屏还在播放着榜前玩家的直播,但每一块屏幕里透出来的都是绝望。
被世界论坛上人们誉为“最难副本”,“最危险副本”,“死亡副本”的第六世界,给予人们的精神压力巨大。
哪怕只是透过屏幕看着,也能感受到那画面里传递过来的恐慌和绝望感。
而这一切,在真正有玩家死亡,有玩家成为丧失理智的疯子,在广场上发疯后,人们的恐惧更是被放大。
人们之所以敢于下场,敢于参加这些阴间的副本,敢于体验痛苦与死亡,其实绝大多数原因都是因为“不会真死”。
而现在,这个前提,出现了被打破的迹象。
不会真死。
但会真疯。
……没有人希望自己成为一个疯子。
现在连主神空间的人流量都少了许多,许多人甚至不敢在那种聚众观看直播的茶馆停留,因为看久了他们也会害怕。
恐慌如同潮海,能于人群中轻易传流。
像是有无形的气压出现在了人们之中,各类发表负面情绪与悲观态度的帖子层出不穷。
原本被全体人类积分进度条所激励,被联合团人类自救会议所鼓舞,毅然决然要下场的人们,此时被当头泼了一盆凉水。
人们陷入了低谷期。
“呼……”白发男人吐出一口烟圈,抬头望着灰白的天空。
时间在沉默中过去,眼前人来人往。
而在他们静立的这段时间里,几道匆匆的身影,从大雨中掠过。
他们之间,抬着一个被捆在白色担架上的人。那人睁着无神的双眼,口中喃喃自语,似乎已经成了一个痴呆儿。
“……没有人能逃掉,没有人能逃脱,我们都要直面地狱……”
“逃不掉了,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口中,呢喃着言语,那声在雨中游离,兜兜转转晃到了这边。
人们抬着担架,面色凝重,他们飞快行过,向着一个高建筑物的方向,很快便消失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