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在深山大泽之中,往往会出现山魈木客。
山魈有号令群猴之能,并且最爱吃猴脑,高兴时便将满山的猴子全都召集在一起。
看到中意的猴子,山魈就会在其头顶上放一块石头。
而那些被看中的猴子,绝不敢反抗,也绝不敢逃走,只能顶着那块石头,乖乖等死。
这原本是天书奇谈,谁也没见过,谁也不会去相信。
但天地之广阔,无奇不有,任以诚偏偏就看到了类似的情形。
只不过,他看到的不是山魈,也不是猴子,而是人。
正月已过十五,年节将尽尾声。
任以诚和林诗音终于从关外回到中原,临近杭州地界,凤凰山不日将至。
时正晌午。
酒楼诺大的大堂里,几乎座无虚席。
可出奇的是,如此多的客人,竟然没有半分嘈杂,只是安静的看着,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在众人目光聚集之处,有六个人腰杆笔直的站着,一动不动,脸上血色全无,尽是惶恐之色。
他们就是那些被山魈看上的猴子,但他们头上顶着的不是石头,而是一枚黄铜铸造的制钱。
这六个人无一不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高手,可眼下他们的处境,只怕比那些等死的猴子还惨上三分。
在六人的对面站着一群衣着奇特之人。
他们通体黄衫,唯一的区别就是为首的五个人,身上的黄衫还镶着金边,彰显着他们身份的不同。
当先一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长得斯文俊秀,一表人才,此时正冷冰冰的看着六人,脸上全然没有半点儿表情。
角落处。
任以诚眉角一扬,暗笑道:“不愧是上官金虹的儿子,父子俩那副死人脸简直如出一辙!”
黄衫人如此奇特的做派,他又怎会看不出这帮人乃是来自金钱帮。
自祁连山决战过后,兵器谱中排名第二的“龙凤金环”上官金虹,在沉寂多年后突然重出江湖。
并网罗了十数名兵器谱上的高手,成立了这金钱帮。
在短短数月之间,金钱帮的势力崛起,就犹如雨后春笋一般,迅速在中原扩张开来。
而那少年正是上官金虹的独生爱子上官飞。
中原之地,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尤其是在同时出现两只老虎的时候,这块猎物就会显得更加渺小。
魔刀门借任以诚大胜之势,本可在江湖上大展一番拳脚,现在也因金钱帮的出现而受到阻挠。
任以诚一路归来,已经不止一次听说,魔刀门和金钱帮发生了冲突。
不过,白天羽也不是吃素的。
金钱帮虽然实力强横,气势如潮如焰,却也丝毫没从他手里讨得好去。
“帮主爱才,欲收你们入麾下为金钱帮效力,怎奈你等居然不识抬举。
常言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不识时务的下场,不用老夫说,你们想必也是明白的。
不过,本帮顾念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尔等头上的铜钱不掉,那你们的命就还是属于自己的。”
上官飞左手边半个身位后,站着一名须发皆白,慈眉善目的老者。
老者说完后,长长的叹了口气,似是在为这六人感到惋惜。
那六人闻言,黄豆大的冷汗不断从额头冒出,身子一颤一颤的,吓得发抖却又在极力克制。
生怕头顶上的铜钱会因此而掉下来。
“阿嚏!”
突然有人打了个喷嚏,然后就是“叮”的一声,有一枚铜钱掉到了地上,骨碌碌的碰巧滚到了上官飞的脚边。
打喷嚏的是个女人,六人中唯一的一个女人。
这女人年纪有些大了,身材难免有些走形,为了好看些便穿的很少,这样可以显得自己瘦一些。
其实不只是她,大多数女人都有这种毛病。
她穿的既少,眼下又是冬季,再加上担惊受怕,无法集中精神运功抗寒,着凉是必然的结果。
平时打个喷嚏,也不过流流鼻涕就过去了,但这喷嚏在此时打出来,就跟催命符没什么区别了。
上官飞看着地上的铜钱,原本就冷冰冰的神色,变得更加冰冷,几欲成霜。
那老者的脸色也沉了下来,皱眉道:“我的话你难道没听懂?”
那女人颤声道:“听听懂了。”
老者冷冷道:“既然听懂了,那你就太不小心了。”
女人的身子不可抑制的发起抖来,哭丧着脸道:“晚辈绝非故意的,恳请前辈饶恕我这一次。”
老者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但是这规矩是必须要遵守的。
一旦规矩坏了,威信也就没了,你是老江湖了,这道理你总该明白的。”
女人转过头,看着自己身后的男人,哀声道:“相公,难道你就不替我说句话吗?”
男人脸上浮现出愧色,随即闭上了双眼,面颊上的肌肉不住的颤抖,黯然道:“我说话又有什么用?”
女人点了点头,凄然笑道:“人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话说得果然没错。”
她目中含泪,喃喃道:“什么叫作情?什么叫作爱?
呵呵一个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死了也好,早死早解脱。”
女人说完,也缓缓闭上了双眼,她没有反抗,要动手也不必等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