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朱厚照惊呼,道:“母后,这是否有些太重了?”
张太后语气之中不见任何转圜的余地,又道:“刘瑾区区一个内伺皇帝都给他求情,那他打辅助于你的臣子是,你怎不知为他们求情,反正哀家也只提个意见,至于怎么做皇帝自己看着办吧!”
说是让自己看着办,但那口气是让自己办的吗?
看的出来,朱厚照还是很亲近刘瑾的,又求情道:“母后,可否轻些?”
张太后还是颇为强硬的,道:“看来皇帝真是要弃祖宗江山于不顾了...”
说着,张太后一改先前的冷硬,哀哭道:“陛下啊,臣妾该死,臣妾劝不动照儿...”
这般哭哭啼啼的,闻着都会心软。
朱厚照无奈,道:“儿子听母后的,来人,刘瑾责仗五十。”
瞬间,外面响起了一顿哀嚎之声。
对之张浩完全没有丝毫幸灾乐祸,刘瑾挨了这五十棍,往后朱厚照对他只会是更加信任。
最关键是,张太后这般气势汹汹的前来,一看就没有轻易罢休的意思,说不准一会儿就要把矛头对准他了。
果不其然,外面才有哀嚎之声,张太后便抓起案牍上面的扑克,问道:“听闻皇帝已有十几日不曾朝会了?”
这是事实,张皇后既然有此询问那便是掌握了些证据,朱厚照根本就无从反驳。
朱厚照不做言语,张太后却依旧没有罢休的意思,紧接着又问道:“皇帝身为一国之君,怎能把精力皆放在这些玩物之上,皇帝若还听哀家的话,那便在先帝圣像前跪上一个时辰,好生反思一下自己的过失吧。”
朱厚照现在已是皇帝了,打打不得,骂骂不得,对他的惩处也只能是罚跪而已。
可朱厚照自小到大不知被罚跪了多少次,对此早就免疫了,对张皇后的惩处没有丝毫怨言,应道:“儿子去。”
答应的倒是挺痛快,至于是否认识到错误那就两说了。
朱厚照正要行动,张浩却是适时开口道:“太后,扑克是臣带进宫的,这几日陛下不曾处理朝政,也是臣陪着陛下的,臣愿替陛下受罚。”
原本以为,惩处了刘瑾,张太后便要朝着他开炮了,却是不成想,张太后竟是硬生生绕过了他。
看起来他好像幸运的很,实则如此却对他颇为不利。
刘瑾本快要被朱厚照排斥在外了,可刘瑾却因遵朱厚照的旨意被责仗了五十,而他作为朱厚照的同谋,在朱厚照都被责罚的情况下他却是安然无恙,受了责罚的朱厚照,肯定是会与刘瑾更加亲近。
为了他这么长时间的谋划不至于付诸东流,今日即便是与刘瑾一般挨五十棍,张浩也认了。
五十棍换取牢牢抱紧朱厚照大腿也值了。
话出口,张浩异常紧张,他特别害怕张太后直接来一声乱棍打死。
等了片刻,未等到张太后的怒意,却听张太后语气与先前相比还柔和了许多,问道:“你就是安乡伯的那个庶子?”
怎么谁询问都爱把庶子挂在嘴上,庶子怎么了,庶子吃你家大米了?
张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笑嘻嘻地拱手应道:“是,臣家父确为安乡伯。”
张浩才做应答,张太后走了两步,距离张浩进了一步,道:“前些日子红阳教刺杀皇帝,是你舍命救驾吧?”
原本以为,张太后走近几步是要呵斥他教坏朱厚照呢,却是没成想会是询问这个问题。
愣神了一下,张浩才后知后觉地问道:“臣恰巧得知,不值一提。”
确实就是恰巧得知的,也就只能是合办谦虚着回答了。
张皇后脸色更温和了一下,又道:“那次在王家烧鸡铺子,你...”
怎又提起这个事情了?
张浩被惊出了一身冷汗,急忙请罪,道:“都怪臣有眼无珠不识陛下身份,若非如此....”
张浩只说他不认识朱厚照才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当着谁的面都不曾承认过此事是他的过错。
正说到一半,张太后却是摆手打断,微微一笑道:“倒是个谦逊的好孩子,哀家也知晓皇帝性子,他岂是能吃亏之人,王家烧鸡铺子定是他欺负你吧?你竟还为他辩解。”
剧情还能这么发展,他大不敬之罪摇身一变成了受害者?
这受害者可是张太后主动加的,张浩可就没有否认的理由,低头不语。
紧接着,张太后又问道:“现居何职?”
既然不是那种吓人的问题了,对于这些问题张浩回答的自然也就得心应手了,回道:“锦衣卫北镇抚司千户。”
张浩淡然,又道:“救驾这么大的功,怎只是个千户?”
不是后宫不得干政吗?这问题又是怎么回事。
看来这张太后所提问题虽说稀松平常就跟拉家常似的,却是句句都带有陷进的,就像这个问题,绝不是只有拉家常那么简单。
张浩本着谦逊的态度,也没做迟疑直接回道:“臣年纪轻,阅历少,次从基层一步步坐起,才是陛下对臣的器重,若直接给臣安排了高位,臣指定会手忙脚乱,倒是定是要误了朝中大事,与臣自身成长也百害而无一利的。”
这番沉稳回答,让张太后颇为欣喜,笑呵呵地道:“倒是实在话,皇帝也需要你这般少年人做榜样的。”
这一转眼就成了朱厚照的榜样?
张浩还未回答,张太后便道:“皇帝十几日不去朝会,也不批阅折子,不少朝中大臣心怀不满,哀家一介妇道人家,不能干预外朝之事,能做的只有惩处皇帝了,张千户代皇帝受罚,那些大臣依旧会不满,张千户便陪着皇帝去吧。”
只是陪着跪一个时辰,相比较于刘瑾倒也好多了,张浩没有丝毫不满,拱手应道:“是,谢太后。”
很快,张浩和朱厚照便一块跪到了弘治皇帝的圣像之前。
张太后对张浩所言的那番话是当着朱厚照的。
对着弘治皇帝的圣像,朱厚照有些不忿道:“为何他们都觉着在王家烧鸡铺子,是朕打了你,朕被你揪下一片头发,到现在朕还痛着。”
说着,朱厚照竟是把脑袋伸到张浩跟前,让他去瞧。
痛不痛的看不出来,反正朱厚照脑袋上的确是有一块缺了一小撮头发。
提起这个事情,张浩真就有后怕的,但凡朱厚照是个小肚鸡肠之人,那他此刻就不知道到了那个犄角旮旯了。
张浩嘿嘿一笑,道:“臣倒是也像世人宣称是臣打了陛下,可如此陛下脸面何在,当初臣不过只是一个刚走后门去东直门看城门的小旗,堂堂一国之君连个草包都无法取胜,那....”
就是坐了老虎凳喝了辣椒水,都是朱厚照打了他,他只被动挨打,还手都不曾有的。
朱厚照摆摆手,道:“算了,不说了,此事也解释不清,解释越多,他们又得上升到朕出宫的事情上去了。”
陪着朱厚照一并受罚,朱厚照对张浩好像更为信任了,说了不少自个儿心中的烦闷。
其中最大的一件事情便是,朱厚照对自己这个皇帝处处被制约的事情颇为不满。
内阁票拟,之后送到司礼监批红,最后才会送到他这里来。
但凡他对其中一处关节说些自己的意见,顷刻便会有一大堆人与他之乎者也的解释一大堆,最后他听得听,不听也得听。
在段齐的事情上,张浩已经体会到朱厚照的无奈了。
朱厚照既然有这个心思,那一些都好办了。
张浩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想法,道:“陛下既有鸿鹄之志,那此事必然也就有解决的办法,臣以为解决这些问题的关键,还得是陛下自己处理这些折子,处理之后直接发出,淡化内阁和司礼监的职能,至少是现在的内阁和司礼监,君少臣强出现如此问题也在情理之中,这些臣子或许都是忠臣,其分歧也只是因少主与先帝的风格不甚相同,对一些事情的处理方式不同,对于不同的两条路很难说哪条路是正确的,哪条路又是错误的,对之后所产生的两条结果都难以确定哪条更好一些。”
朱厚照能与他说这些,便说明朱厚照已开始逐渐信任他了,既是如此,他也便要说一些自己心中的想法。
若是朱厚照认同,那他的飞黄腾达之路也便顺畅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