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草坐在如来背上,半眯着眼睛,任由那温华带路,忽听得“啪”一声的围棋落子声。
此声清脆,直传入叶草耳中,可事实上,它是夹杂在喧闹人声中的,独独它最是特别。
叶草睁开双眼看去,左近是一条深巷,巷中靠壁而坐着许多摆出棋墩棋盒的野棋士,以己身棋力强弱下注不同数额,引诱技痒的游人和棋痴去上钩。
而最引人注意的是一个瞎子。
很奇怪吧,一个瞎子竟能成为棋手。他根本就看不见棋盘,只凭落子声来定落子在何处,其每一手也全无迟疑,准确落子。
叶草轻轻拍了拍如来的头,如来当即停下。
“哎哎哎,怎么又停下了?我们要去相国巷,这才是永子巷。”温华抱怨道。
“我要下棋。”叶草一跃而下,独身一人进了永子巷,如来则因身躯过于庞大被他留在街上,宛若一尊神兽一般,趴在永子巷巷口。
“下棋,那费脑子的玩意儿,一点都不爽利。”温华对于下棋却是嗤之以鼻,慢慢吞吞的一点头不痛快。
念及至此,温华拔出腰间木剑,用那不知从哪儿学来几下蹩脚的剑招,当街舞起来。
“嗤—”如来看得不由冒出个鼻音,以表不屑。
“啊呀,你还看不起我,看招。”温华一直就有个仗剑江湖的大侠梦,虽然高远,远到明知高不可攀,却从未放弃过,自也容不得别人嘲笑。
“咔嚓!”如来可没那好脾气,大嘴张开,就将他爱之如命的木剑给咬稀碎。
若不是叶草在意这小子,如来一口将之吞了,哪容这么个聒噪玩意儿,在自己面前蹦达。
“好好好……太好了。”温华应该是疯了,宝贝木剑被咬碎了,竟是喜滋滋拍手叫好起来。
叶草方走到盲棋手棋摊前,他的对手正好大败而去,叶草顺势坐下。
盲棋手的眼睛不是先天目盲,应该是被细针给刺瞎的,从力道上看,或许就是他自毁双目。
棋盘纵横十九道,合计324个交叉点。这种棋盘叶草不会觉得奇怪,那是因为他在别的世界见过,下过。
但是雪中悍刀行这个世界,此棋盘却是近些年才兴起的。乃是由上阴学宫里的一位才女首创,经过其不遗余力的推广,这才大行其道。
这名才女的名字叫作徐渭熊,北凉王徐晓次女,与王初冬善诗,善写不同,她更善于兵法谋略,运筹帷幄。
只可惜了是女儿身,不然她该是下一个北凉王,没徐凤年什么事咯。
“下注一两银。”叶草按照规矩,将一两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公子,我的局只下注十文,不能多也不能少。”盲棋手言道。
“好,那就十文。我赢了你给我十文,你赢了我铰下十文。”叶草也不强求,原本他下注一两只不过是身上没有铜板罢了。
此来对弈不是为了赢钱,也不是一时技痒,纯粹是想算算。虽说下棋者心里都会算,但叶草的算乃是卜算。
卜算一道博大精深,可不是他现下所能全然掌握的,他要以卜算下棋,看是否能料敌先手。
“啪!”猜枚后有盲棋手执白先行,起先几手自无甚好说,待得十手之后,从来不假思索的盲棋手停住了。
这一局棋,他感觉无比膈应。就像是说话,每次要说到重点了,却别他人抢先说出,夺去了光彩。
盲棋手摩搓着棋子,闭上眼思虑了足足一分钟,这才下了一手。
叶草嘴角微微翘起,此一手与他卜算的结果分毫不差。
尖、长、立、挡、并、爬、关,叶草心中每念一手,盲棋手便下在那一处,端的是算无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