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土腾起,落进阮炳才嘴里。
他挣扎着说出最后一个字:“……人。”
他是江宛的人。
表姨……
程琥一阵恍惚。
自他逃离京城,隐姓埋名混入镇北军的玄武军中后,就甚少想起汴京的人和事了。
印象里的江宛,或穿锦衣斓裙坐在花园里轻声细语,或着锦袍长衫站在姑娘堆里嬉笑怒骂,记忆中的颜色鲜艳得很,与风沙恼人的北地格格不入。
若这个人要骗他,可以抬出别人来,不会说一个女子。
难道真是江宛?
还有她这两个傻护卫,一个成了二王子,一个则是大王子心腹。
合着在北戎,她江宛就占去了半边天下,她到底怎么回事,是做了北戎大王的王后了?
这样大的本事,简直可以在北戎翻云覆雨了,这还是他那个好吃懒做见了美人就流口水的表姨吗?
想的东西虽多,但此时也不过短短一瞬。
程琥嘴唇轻动:“打我。”
阮炳才条件反射,一巴掌扇了过去。
程琥挨了一耳光,还要做出被扇翻在地的样子,委实让他憋屈,但身在敌营,不得不忍。
说起来,他这一路都在忍,从前自诩跟着表叔到过池州,也算是见识过人情世故,等他孤身上路时,才知道原来在太平世道,光是活着也不容易。
程琥躺平:“我输了。”
无咎看完全程,只见程琥凶猛地带倒阮炳才,沙包一样的大的拳头,愣是打空了,反倒被阮炳才打了一巴掌。
无咎有点怀疑人生。
程琥这家伙以前能跟我打个平手,现在就这么轻易地认输了?
没想到阮炳才深藏不露啊。
骑狼则有些忧心忡忡,如今又多了一个程琥,变数实在太大,不知对他的计划是利还是弊。
一开始,他只是想把那个女奴送到大王床上,让大王子撞破奸情,父子拔刀,同归于尽。
但是现在添了一个阮炳才以后,事态就复杂起来,这个阮炳才还想去给大王子投诚,可是大王子这边已经有他骑狼了,想也知道,这个阮炳才应该去呼延律江面前卖好才对啊。
这些文官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骑狼费解。
阮炳才抖了抖衣裳,点头哈腰地爬了起来。
程琥则被北戎人拎了起来,重新绑住手脚。
这场架被他们打得索然无味。
一场荒唐闹剧过去,阮炳才跟着大王子回了营帐,骑狼则去和钦噶换班,如今军营里人多眼杂,呼延斫又宝贝那个女奴,一向都让信任的人过去守护,就怕有人乱闯乱撞惊扰了他的心肝,所以现在在后帐站岗的要么是他,要么是钦噶。
无咎回自己的营帐去了,昨日他偷偷见了那个女奴一面,倒是真的长得与那个女人有五分相似,骑狼的计策虽然看起来有点太简单,但未必不可行。
呼延律江看着两个儿子的背影,对护卫道:“派人看着他们,尤其是那个使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