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忱已到了羊尾沟。
魏蔺让他与那位郑国夫人约在此处相见就是因为羊尾沟地貌特殊,非常好辨认,两座几乎一模一样的山丘,中间是一条水流平缓的河流,冬天水枯,现在是干涸的河道。
霍忱下了马,从褡裢上取下水囊,仰头喝了一口。
他的心还砰砰跳着。
昨夜是他第一次杀人。
前日,魏将军定下计来。
因是偷袭,宁统把消息瞒得很紧,不过魏将军还是打听到了一些,宁统准备带走中军五千人和玄武军五千人,魏将军说中军五千人不提,玄武军五千人定时要去做马前卒的,所以宁统想用的计策要么是调虎离山,要么是声东击西。五千人这个数字并不算太多,偷袭虽然够用,但要物尽其用,怕是要烧粮草大营。
魏将军说,这样一来,指望宁统败就很难了,但是后来魏将军又另外接到了新消息,大约是望遮兄告诉他的,魏将军立刻拿出舆图,叱宁统丧心病狂。
他们都猜错了,宁统不是要去救恕州,他是要去烧恕州。
北戎人的粮草给养一直是短板,他们占着恕州,恕州就是他们的粮仓。先派玄武军去营前叫阵,待他们与北戎兵交上手后,宁统趁机带精锐去恕州放火,他有五千精兵,而在恕州守城的北戎兵士不足一千,自然可轻取入城,届时朝四方百姓聚居处投以火油箭,天候干燥,木质楼屋相连,想来大火很快便能烧起来。届时,恕州便是一片火海。
宁统用救恕州这个理由骗了江宛和阮炳才去为他奔走,当真是一条毒计。
这恕州非救不可,然若要救恕州,便要与中军对上,同为大梁兵,却要自相残杀吗?
魏将军说,与中军刀兵相见是最下策,而上策是坐山观虎斗,中军养尊处优,虽然刀兵铠甲都是最上等,奈何却根本不曾见过血,能与北戎人交手,并不是坏事。
魏将军还说,他若是北戎大王,无论如何都会在恕州设下埋伏,来一出瓮中捉鳖。
两军对垒,双方将领谁都不敢说能算无遗策,只能先算着,然后见机行事了。
然则昨夜一切如魏将军所料,北戎大王丝毫不曾被蒙蔽,拨五千军挡在了恕州与镇北军营之间,与中军正面遭遇,玄武军那帮酒囊饭袋则被打发去北戎营地,魏将军本打算绕后袭击北戎营地,助玄武军一臂之力,然则前哨送来消息,中军竟对北戎骑兵竟丝毫没有招架之力,魏将军再三思量,还是想帮中军,他说左右中军没法去祸害恕州,这样一来,也算是把他们私自出营一事算作是收到消息后驰援宁统,将来宁统也就不能借此对朱雀军发难。
不过,他们最终并没有这样做。
因为望遮兄在最后一刻给他们送信来,让他们趁鹬蚌相争之时,去救恕州百姓。
字条上写——恕州苦北戎三十载,孤城而立,不容复弃于国,当救。
这时候才觉得他望遮兄到底是皇族血脉。
按魏将军的说法,他早想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他之所以没下决心去做,是因为要把恕州城的难民带进定州谈何容易,冬日的路又长又难走,还要提防北戎人追击。
而且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来不及把消息传给郑国夫人了。
魏将军让他按原计划去找郑国夫人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