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女侠回来时,正巧江宛等人也酒足饭饱,她见袖上血迹斑驳,到底没有现身,而是隐在了竹丛后。
三人中,江宛依旧是那副时刻思考人生大事的模样,倪脍吊儿郎当,手里转着两颗个头很大的骰子,倒是卞资像是失了魂一般,脚步虚浮,神情飘忽。
忽然,倪脍脚步一顿:“有点血腥气啊。”
江宛正要说话。
卞资忽然哐哐跺脚,然后一屁股坐倒在地,痛苦地嚎道:“大侠,我的大侠,没了,没了啊!”
这家伙,自从江宛说了高青天是怎么回事以后,就一直这样。
倪脍烦躁地抱着头:“大爷,求求你了,你别哭了。”
霍女侠看着荒唐的一幕,唇边隐隐浮现笑意,悄悄退走。
倪脍像是不经意地扫过她离开的方向,乐呵呵对江宛道:“夫人,您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定州?”
江宛:“把于堪用交给宁剡后,咱们就走。”
视线一转,看向地上万念俱灰的卞资,江宛道:“这一路来,咱们也听了不少高青天的事迹,有些事情是我想都没想过的,至少现在看来,那些‘高大侠’做的都还是好事,你若真的崇拜‘高青天’,想来就算他不是一条彪形大汉,也不该这样失望吧。”
“武功盖世,侠义心肠,玉树临风,风流多情,你喜欢的这几条里,最要紧的不该是侠义心肠吗?”
“可是……”卞资不甘心道,“这只是一场空啊。”
“对你来说是一场空,对别人来说,却是死里逃生。”江宛转身,对他伸出手,“高骝的的确确是个彪形大汉,后来顶着大侠的名头行事的人中,也必然有魁梧粗壮的,你也不必觉得幻灭,来日,说不定你也可以做一回大侠。”
“喂,你到底起不起来,”江宛甩了甩伸出的手,“我这样很累的。”
卞资握住她的手,在地上一撑,站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可我还是很难受,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以后,小爷也要行侠仗义,不过我必定是要留名的。”
倪脍大笑:“留什么名啊,小辫子,还是小鞭子?”
二人如常拌嘴起来,江宛摇摇头,进屋去了。
再说宁剡,他从军营中回来也不曾放松,在院中练枪时,忽然琢磨起无咎初次展示的一招,右脚后撤,腰往左拧的同时下腰,枪尾在地上一撑,霎时送枪而出,直突对方面门,这一招看起来不起眼,其实门道却很多,无咎说他是跟着原镇北军中的老兵习得的,可这根本不是普通步战会用到的,若非十分灵巧轻盈,撑枪那一步或许就会叫枪身受损。
宁剡自己试了一试,也觉得其中分寸难把握,但若是个女子,腰身练得软,或许倒还好些。
他没来得及想得太深,便听得有人叩门。
小仆进来,送上一封帖子。
自他回来后,各路想上门搭关系的人便不断,他不耐烦应付这些。
宁剡不悦道:“这些帖子交给管家便可。”
“这就是管家让送来的,请少爷亲自看一眼。”
宁剡才接了,这名帖四角用杜鹃花形薄银片装饰,红锦封皮光滑柔软,凸起的刺绣上是四字小篆。
——郑国夫人。
宁剡大惊失色:“这……”
郑国夫人不是已经失踪了吗,怎么会给自己送帖子,还这么光明正大的。
小仆道:“管家说此贴来得蹊跷,故交由少爷处置,小的告退。”
宁剡展开一看,第一页是放之四海皆准的奉承话,说他品德如星汉灿烂,功绩如擎山抵天,第二页还是奉承话,说他门前访客如织,难得一见,第三页依旧是奉承话,说她郑国夫人身份卑微,对社稷苍生没有贡献,所以忝为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