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把蜻姐儿放回去。
自己下了车。
等让蜻姐儿也站到地上后,沈望出了一身的汗。
阿柔想沙哥儿,也想小舅舅了,于是像脱缰的小马驹,早已没了影子。
沈望和蜻姐儿面面相觑。
沈望身心俱疲,但还是挣扎出一张笑脸:“走吧。”
蜻姐儿皱着小眉头,姐姐不见了,路好远哦。
她于是又张开手:“抱。”
沈望:“……”
阿柔曾经说过:“办法总比困难多。”
沈望觉得这句话非常对。
所以他还是没有抱蜻姐儿,而是对她说:“姐姐是自己走的。”
蜻姐儿就自己走来了。
老爷子虽说病了,却也没有躺在床上。
沈望到时,阿柔正在给江老爷子还有杨学士背《论语》。
大约是很受了一番夸赞,阿柔满脸是笑。
沈望看着阿柔得意的小表情,决定下节课就要告诉她,人学了学问,不是用来显摆的。
“先生,”沈望行礼,又转向杨学士,“学士。”
江老爷子上下打量了他,见他面无郁气,不由道:“不错。”
杨学士也说:“探花郎确实有点宠辱不惊的品格。”
杨柏源说着,看了阿柔一眼。
杨学士话里的“辱”说的是沈望被迫赋闲在家,“宠”则是在暗示阿柔要保持平常心。
但是阿柔显然还没有聪明到听话听音,她还以为杨学士只是单纯地夸奖她的先生,于是与有荣焉地点了点头。
多可爱的孩子啊。
杨学士告辞,孩子们去找小舅舅玩了。
沈望觉得老爷子消瘦了许多,精气神也没有往常好了。
江宛和圆哥儿的失踪对这个老人的打击是巨大的。
沈望道:“听说先生微恙,学生才来探望,实在不该。”
“你忙着修书,其实这趟也不该来,免得又招了眼。”
沈望点头:“先生曾说,人世逍遥,百俗莫侵,如今也该放宽心胸。”
江老爷子叹了一声,“多是年少轻狂时的狂言罢了,人生在世,憾事无常,能始终如一者,能像你祖父沈拓寒那样直道而行的人,实在很少。”
沈望没有说话。
江老爷子咳嗽两声:“当年之事,你对我心存怨怼,实是应该的,只是平侯,不要因怨走了歧路。”
沈望微微一笑:“先生何出此言?”
江正望着他,像望着自己的孩子:“深恩厚望,不敢轻纵。你叫沈望,是你祖父希望你在想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也想到这句话的缘故,那时候他怕你爹娘宠坏你。”
“先生为什么让我以平侯为字。”
“你以为如何?”
“功平万户侯。”
“但我不是这个意思,”江老爷子,“威服诸侯有什么好的,我希望你,平如尘时不自轻,天地之间自封侯。”
“原来先生早看到我的路了,怎么不曾劝我不要走科举之路?”
“你想去做,便能去做。”
“先生对郑国夫人也是如此吗?”
“确然,有时候想想,我这个祖父不够尽心。”
“先生早年说,唯有放手,纸鸢才有天地,人亦如是。学生觉得说得不错,歧路正路谁能知道,不过是平心而论,随心而行。”
江正摇头。
沈望起身:“学生告辞。”
临出门时,又回头道:“望不过一书生而已,没有翻覆天下的本事,先生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