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也看向屋里的两个孩子,面上的笑容渐渐淡去:“无论她想怎么做,你拦不住她。”
“尚未可知。”江宛冷静道。
江宛说完这句话,便笑道:“没几日就是祖父的寿辰了,你记得也要来。”
沈望低了低头,也笑起来:“既然遇上喜事,功课也要少些才好了。”
江宛道:“告辞。”
“你不恨我吗?”沈望忽然说。
“从前安哥儿跟我说起过你,这小子是你的拥趸,说的话大约是有些偏颇的,我说你未必是个好人,他就给我背了一首你写的诗,大声问我,你能写出这样诗,能是个坏人吗?”
江宛回望,对他略一颔首,扬长而去。
向他扔石头容易,可他巴不得砸他的人多些,让他心里的仇恨更厚,好支持他去心安理得地做些混账事。
江宛就算想拿剑把他捅个对穿,也不要遂了他的心意。
她偏要告诉他,他骨子里就是个好人。
……
此时宫中。
“北戎人明日启程,南齐人听说了,也急着要走。”承平帝叹了口气。
余蘅低眉,没说话。
“北戎人那边,我已经让宁剡过去了,南齐……”承平帝欲言又止。
余蘅端茶,喝了一口,还是不说话。
承平帝只得挑明:“给福玉送嫁并非小事,朕思来想去,还是阿蘅你最合适。”
余蘅放了茶:“可是南齐那地方全是毒虫毒瘴毒蘑菇,臣弟只怕一去不回。”
承平帝用指腹擦了擦唇上的短髭:“你若不愿,这却有些难办了……”
他笑容淡去,已是十分不悦的征兆。
可余蘅依旧淡定坐着,似乎什么也察觉。
兄弟二人静静对坐,似乎谁先扛不住开口,谁就输了。
最后,是太监输了。
寿公公躬着腰进门,道:“鸿胪寺卿许大人到了。”
承平帝最后看了眼余蘅,依旧温和:“那你先下去吧。”
余蘅行礼退下,毫无留恋。
承平帝手里的折子出现了一道深深的折痕。
承平帝面上依旧什么也看不出,见袁大人时,还是一如往常。
余蘅走出宫门,心中像是堵着块大石头。
他不是不想去,也不是想去。
给福玉送嫁,他是想去的,福玉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小侄女,能送她出嫁,他求之不得。
可送去南齐,又是另一回事。
有良心的农夫尚且干不出卖儿卖女的事,一国的皇帝却可以堂而皇之,甚至无半点愧意,真是忝为人父!
余蘅固然不想亲手把福玉推向火坑,但也是为了他自己。
承平帝这点小算盘,也就他自己觉得旁人看不懂,今日若是余蘅真的答应了去送嫁,来日史书上把福玉公主推出去换太平的就是他余蘅了。
他皇兄对好名声的执念可谓是异乎寻常的重,究其根本,大约是那时候文怀太子过于惊才绝艳,把承平帝衬托得毫无光彩的缘故。
余蘅想到江宛拉着他的袖子,泪眼汪汪地问他能不能悄悄把福玉送出去,藏起来。
事情虽难,只要福玉愿意,其实未必不成。
可是那日他与福玉提起,福玉却反问他:
“不许我去南齐,九皇叔是想让我去做北戎的皇后吗?”
第一次,他被问得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