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蛮多毒虫奇草,张太医不清楚也是情有可原。
余蘅神色微显凝重:“不过张太医说,其中一位草药,若是他没有猜错,与流艳楼一案中的迷药相同。”
流艳楼一案中,提供迷药的人一直没有找到,原来是与南齐人有关。
余蘅问:“你怎么看?”
“他们应该是想卖。”
“你觉得不能让他们卖?”
江宛点头,又摇头:“禁是禁不住的,你若是被人捅了一刀,疼得吱哇乱叫,别人给你这一颗药,能让你立刻就不疼了,你能忍住不吃吗?”
余蘅认真道:“我能。”
江宛没好气道:“你是能,若是太后受了伤,你也能狠下心,任她疼吗?”
余蘅就不说话了。
烛火摇曳,他面上倏然蒙上了一层阴影。
江宛以为是自己说服了他,继续道:“这就算了,北戎人虽也做贩马的生意,但是南齐人毕竟……”
江宛意识到自己还是受了坊间言论的影响,不由自主开始认为南齐人阴险狡诈,北戎人则好一些。
江宛想了想说:“怎么北戎人的名声这么好,一提起他们,人人都说什么豪气干云?”
“太平了三十年,都以为北戎是友邦。”余蘅淡淡道。
江宛:“反正药跟马还是不一样,药可以做的手脚实在是太多了。”
余蘅问她:“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江宛问:“如果你有这么好的药,你会卖给南齐人吗?”
余蘅低声道:“只是止疼的药罢了。”
江宛冷笑:“反正就不许他卖。”
余蘅语带笑意:“凭什么?做买卖讲究的是你情我愿。”
江宛:“那就告诉想买的人,这药有问题,是用人肉做的,天底下没有几个人敢吃人肉吧。”
“可是这药不可能是用人肉做的,他们用药材当场给你做一粒,谣言不攻而破。”
“就算他们可以,那也能说他们的药材用人血泡过,用尸体做肥料,他们总不能待在大梁种出药材吧,”江宛打了个哈欠,“就往离奇恶心了编呗,谣言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消散,济弱院也不会一直不肯收我的东西。”
余蘅语气听来很是温柔:“左右在咱们的地盘上,他们未必能得偿所愿,那么第二件事呢?”
“蒋娘子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
“嗯,”余蘅道,“听说她被马踢了,害得你没能去见福玉。”
“我觉得不是巧合,她是故意的,为的就是阻止我去做那个见证的人。”
“那她为的是什么呢?”
江宛摇头,又问:“你可曾派人去检查过李六的尸体?”
“我是派过一个女仵作前去,不过因不能留下痕迹,也未能看得很细,不过李六的院里倒出了个忠仆,有个叫金桂的丫头,在李六的尸首前一头撞死了。”
“你是怀疑那个丫鬟有问题?”
“仵作说李六姑娘应该是真的上吊自缢,不过也许她没有真的想死,只是想要试一试,却被人将活局做死,送了命。”余蘅道,“那丫鬟是在大相国寺事发后才进的靖国公府。“
“两条命,”江宛道,“眼下看来仅仅是让福玉声名狼藉罢了。”
余蘅问:“那你的第三件事呢?”
“我的第三件事便是沈望了。”
“我的人已监视住了他,不过,他不可能是主谋。”
“我知道,覆天会在汴京简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背后之人的经营怕有数十载。”江宛迟疑一瞬,“我听说他刚到京城时,与大皇子交好,可大皇子却在两年前意外身亡,坊间都说大皇子是病死的,可也有些人说,大皇子是被人刺杀……”
见余蘅神色渐渐怅惘,江宛立刻改口,“若是不方便,不说也是可以的。”
“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我与这个侄子可说是一道长大的,感情格外好些,说起他时难免感伤,”余蘅道,“他从小聪慧过人,惜老怜贫,常被赞有太祖之风。”
“是刺杀吗?”江宛小心翼翼问。
“是他的心软良善害死了他。”余蘅叹气道。
“那年入秋很早,天寒得也很早,我约他去宫里的太液池钓鱼,因有事,我先行离开。湖边就只剩了他自己,就在他准备离开时,有个小宫女掉进了湖里,他叫太监下去救,宫女被救上来了,挣扎着要来对他道谢。”
“天虽冷了,宫装却还轻薄,他年纪也没那么小,自然要避嫌,便没有看那宫女,于是那宫女悄悄走近一步,把一根银簪子插进他颈侧,当时就没气了。”
“怎么会!那些太监,护卫都是吃干饭的吗?”
“离得太近,谁也没想到一个小宫女会有那样的胆子,而且那宫女出手极快,杀人狠,杀自己也狠,那宫女得了手便跳进了池中,淹死了,她是真的不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