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我不比其他人,我没法逃。”江宛重复道,“没法逃,真没法逃,杀手却还好,真正让人觉得逃不开是恐惧,觉得每杯水里都有砒霜,每道菜里都有鹤顶红,每个人都会从背后抽出一把刀。”
一旁收拾东西的春鸢已经悄悄退到了屋子一角,垂着头,似块听不见也看不见的木雕。
江无咎先是惊讶,再是疑惑。
他不知道江宛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心中又有些隐隐的担忧。
这个郑国夫人府的确让他住得好,吃得也好,几个护卫也都对他照顾有加,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若能留下,他自然是希望留下的。
可他却不是个灾荒年里从真定府逃出来普通小孩。
他心中惴惴,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一旦被人知道了,一定会被赶出去。
或者在他的身份被人知道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人不能那么活着。”也在被人追杀的江宛却说,“人不能一直活在恐惧里,你必须学着去相信别人。”
江无咎咬着唇,眼神游移。
江宛拍了拍他的肩:“就像我相信别人一样,也像我相信你一样。”
你,相信我吗?
江无咎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
送走江无咎后,江宛便开始与春鸢说起添人的事。
江宛想认阿柔做干女儿,那阿柔身边必要加几个伺候人,圆哥儿和蜻姐儿渐渐大起来,身边的人更是不能少。
按春鸢的意思,便是采买几个小子丫头进来,先慢慢调教着。
江宛没有异议,将此事全权交给了她,自己做个快活的甩手掌柜。
江宛甩着手便去了廊下逗鹦鹉。
逗着逗着,却觉得有人在看自己。
一抬头,见一个有些眼生的护卫站在不远处,对自己抱了抱拳。
江宛印象模糊:“你是李思源护卫?”
“夫人竟还记得属下贱名。”李思源约莫三十出头,身形瘦削,面上有一道刀疤从耳垂处延伸至眼尾,细细看去,他的耳垂也似乎缺了一块,应该就是被刀割去了。
江宛熟悉的护卫大多是陪她出去玩的几个,像李思源这种始终留守的,便不大了解。
她手里抛着颗榛子:“你有什么事吗?”
“属下确凿有事回禀。”他单膝跪下。
江宛一惊,却也没叫他站起,只道:“说来便是。”
李思源声音镇定:“夫人听说过益国公吗?”
……
天色已晚,余蘅走在宫道上时,与小太监闲聊:“眼下都快入夏了,宫里还是酉时点灯?”
小太监生得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弯弯的:“回王爷的话,奴才也不清楚。”
“宫里蚊虫又要多起来,你可见了蚊子了?”
“回王爷的话,蚊子倒真是不少。”小太监声音清脆,说的话能传出去很远。
余蘅懒懒地跟在他身后,听了这话,竟然真的抬手挥了挥,宛如在赶虫子。
九王爷就是这么个人了,像是谁都不放在眼里,但也因为这个,他对下人一向也不错。
可若有人真以为他是个游戏人间的纨绔,便要晓得,这宫道他走过千百遍,每回也乐意跟小太监小宫女聊两句,始终没问一句犯禁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