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公子提醒,我定谨记于心。”
月华上如绸的血色一点一点散去,终究是清明了。目光一转,她也站起身来,双手作揖朝向许淮闻,恭敬而端正。
“如今,我的姓氏名字也不适合继续使用,我的命是许公子救的,还请公子赋才,重新赐我一名。”
许淮闻回身看向她,方才双眼中因复仇心切而起的猩红色已经退散,月光下那对眸子清明如雪,微微一点残留的泪迹如瑶浆般将这眸子点缀得婉约,他心中不由得对她情绪收敛与思维反应之快而生一抹钦佩。
名字?
他看着那对清美的眸子,口中轻轻念起,“清婉。”
“清婉。”
她随音一念,一阵凉凉秋风缱绻扫过,兀地唇角露出一抹笑,“甚好。”
这笑一现,如同万条枝稍上的凝重冬霜骤然解散,皑皑之色翩翩下,露出嫩华而充满生机的碧绿,碧绿之上,开出淡淡娇花。
“取何姓氏?跟公子同姓许?”
从那抹笑意中抽拨出心绪,许淮闻垂眸低思,这双眸子,这抹笑,让他想到了床头画卷上的那人
“姓雪罢,雪清婉。”
“好。”
雪清婉。
她的眸光中,某些东西在莹莹闪烁,还有一些东西在暗淡消散。她告诉自己,即时即刻,便彻彻底底地同过去的自己告别了。
从今往后,她不再是林家大小姐林禾依,而是背负着杀母之仇恨的雪清婉。
凝定心念间,忽然感觉心念不足,额角传来眩晕感,腿一软就快要倒向地面。
许淮闻见况不对上前揽臂扶住了她,“你三日多未曾进食,加之伤心过度,身子已经虚耗得撑不住了,还是先离开这里吧。”
雪清婉扶着偏痛晕眩的鬓梢,皱着眉,“不行,我的婢女阿玲还在柴房,得先把她救出来。”
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女子,他眉角微皱,从袖口拿出了一颗补血益气的药放进她的嘴里,让她咽了下去。
咽下后,雪清婉感觉自己软垂的腿上似乎有了点力气,额角的眩晕感也消散了许多。
“我会派莫秋将你的婢女救出来,你先随我去吃些东西,补充好了体力,而后我们便去安葬你的母亲。”
还不等她回应,许淮闻便示意暗卫决明将她母亲的遗骸背好,继而揽起她的腰,一个飞身越出林府院墙,施展轻功朝着香簌城最繁华的夜市跃步而去。
她上次在屋顶上乱窜,是有莫秋背着,没什么恐惧的感觉。这次光是被许淮闻揽着腰,前后空荡无可依凭,不由时时觉得重心不稳,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
“不必害怕。”
许淮闻轻声说道,手臂将她揽得更紧,脚下轻巧又稳当地跃过一座座屋顶。
她微侧脑袋看向旁边的男子,长衣翩翩,黑发旋舞,俊逸非凡。
思维涣散的恍惚间,闻到一股特殊的香味,略辛凉,似乎是紫蔻之香,但除紫蔻外似乎还有一种别的芳香长的好看的人都有体香?
脸颊上,泛了一抹微不可查的红晕。
十多年前那句“男女授受不亲”,到现在,依然没能说出口。
不久,两人停在了香簌城最大的酒楼明悦客栈前。
此时虽已到了深夜,这所客栈内仍然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喧杂的人群里,有高喊聚赌的,有身边环绕着好几个妖娆女子背妻偷腥的,也有趁着夜晚人多手杂偷摸着做黑交易的,各色行人聚集于此,好不热闹。
望着这所熟悉的客栈,雪清婉眸中闪过几抹黯光今时不同往日,再看任何风景旧物,都是带了些淡淡的沧桑感。
她默默地跟在许淮闻身后走进客栈,恰逢客栈老板在店,老板一看见许淮闻那副风姿绰绝的样子,立马满脸堆笑恭维地走上前去。
“这位公子,有什么需要呀?”
看着这名阿谀奉承的老熟人自动忽略了自己,雪清婉心里轻叹了口气。曾经他也如此奉承过自己,如今一夕陨落,相貌平庸,不复当时光彩,这老板便理都不理。呵,可能是直接把她当作许淮闻的侍从了。
许淮闻侧眼瞧了眼雪清婉,继而对着老板淡淡说道,“一间包厢,两副碗筷。”
闻言,老板才正视了一眼雪清婉,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立马反应过来,“哎,哎,好,公子小姐,跟我楼上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