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人声音低沉,略带一些嘶哑,语气却非常温和:“难道你真的认为白莲盛世能够实现吗?”
“如今大明上有圣天子在位,下有贤臣辅佐,四夷俯首,八方称臣,你为什么就不能看清形势呢?”
听着面具人的话语,彭子云的心弦有些悸动,不知道为什么,他本能的不愿意如往常一样破口大骂,而是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看清形势?难道要我出卖我父亲不成?难道你以为我是林河那种畜生吗?”
“把他放下来吧!”
面具人沉默了一会儿,走到旁边的桌子旁坐下,轻声道。
“是,大人!”
很快,彭子云身上解开了束缚,他轻轻挪动双腿,感觉髋关节如同针扎一般痛,而双腿几乎没有知觉;过了好一会儿,他终于把腿挪下凳子,然后他扶着柱子,一点点的站起来,刹那间,他的额头被汗珠打湿,坐了老虎凳之后,最痛苦的是下地行走的时候,这种痛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就如同有无数把小刀扎在关节身处一般,痛入骨髓。
“你,扶他一下!”
面具人指了指一个狱卒。
“不用,我自己能行!”
彭子云努力挪着腿,慢慢的将身子靠在椅子上,然后不由自主发出一声痛苦的shēn y,然后正了正身子,望向面具人。
面具人沉默了一会儿:“彭子云,你觉得你不说,你父亲那些人就能跑的了吗?”
“无论如何,我不能出卖我的父亲。”
彭子云转过头,望向墙壁。
“你父亲是不是早就计划要跑了?”
“当然!当初林河来投奔的时候,父亲就觉得不对,要不清音念旧情,林河早就死的不能再死了,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情了!”
“你说的这个清音,是你妻子刘清音吗?”
“是的!”
“你们相爱吗?”
“是的!我爱她,我甚至恨不得代她去死!”
“真的吗?”
面具人抬头越过彭子云的头顶,望了望尺许见方的窗户,微微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你还不肯承认吗?”
“承认什么?”
“你杀了你妻子!”
“没有,不是我!”彭子云骤然色变,立刻反驳道。
“那是谁?”
面具人急促的追问道。
“我父是你们,是你们杀了她!”
彭子云下意识的回答,但很快反应过来,立刻改口,同时泪如雨下。
“你为什么要杀她?”
“”
彭子云低下头,不回答。
“那就让我来猜一下吧,”
面具人站起身来,背着双手,边踱步边道:“如今白莲教式微,无论是江北的林志邦,还是江南的彭千度,都是苟且偷生之辈,唯恐朝廷盯上他们,招来灭顶之灾。”
“刘清音本是江北白莲教圣女,一心想要振兴白莲,却招致林家父子反感,剥夺其圣女之位,解除与林河的婚约,之后刘清音嫁给了你——彭子云,彭家父子很高兴,因为刘清音带来了不少嫁妆和部属,壮大了江南白莲教的力量。”
“后来,江北白莲的新任圣女田玉儿在青州起事,招致朝廷派兵镇压,更排出捉捕大使胡濙全力缉拿白莲教教众。”
“林家父子自作聪明,将总坛从济宁迁到青州,以为灯下黑,朝廷就找不到他们,只可惜事与愿违,朝廷派兵包围了青州总坛,一场激战下来,林志邦战死,林河被擒,后投靠了朝廷。”
“然后林河作为棋子,被刘清音找到,然后安置在太湖的一个小岛上。”
“针对朝廷的咄咄逼人,彭家父子与林家父子反应无异,主张避朝廷锋芒,隐蔽待机,而刘清音则主张扰乱朝局,挑动叛乱,乱中待机,以攻为守。”
“只不过,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反给她招来了杀身之祸。”
“彭家父子表面上同意刘清音的意见,将刘清音派来京师,拉拢马哈木,伺机而动,而彭千度则暗自转移总坛,同时令你,对刘清音,痛下杀手。”
“后面的事情,还用我来说吗?”
面具人说完,转过身来,定定的望着彭子云。
彭子云双目直盯着面具人,泪水流下双颊,喃喃道:“清音,清音,是你吗?你还活着,对吗?”
然后他猛地站起,想要冲过去,只可惜膝盖无力,摔倒在地,但他依然奋力向前爬,努力抬着头:“清音,是你吗”。
建文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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