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宫,上书房。
“张辅,你是否有疑朕之心?”
张辅面如土色,连忙跪倒在地,浑身抖若筛糠,颤声道:“陛下容禀,陛下待张辅、待张家有天高地厚之恩,微臣虽粉身碎骨不足以报万一,还望陛下明察!”
“唉——”
朱允炆微微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张辅面前,将其扶起,望着其惊惶的眼神,苦笑道:“文弼,上次在北京,朕和你说过既往不咎,你为何就不肯相信朕呢?”
“陛下,臣——”
张辅的手被朱允炆抓住,不敢挣脱,只能低着头道:“陛下,微臣不敢!”
“来,你坐下吧!”
朱允炆沉默了一会儿,令刘振拿过凳子,让张辅坐下。
张辅连称不敢,但朱允炆坚持,他只好坐下,但只敢坐上半个屁股,身子前探,一副随时要跪倒的架势
“文弼,”
朱允炆转身坐到龙椅上,望着张辅,沉声道:“文弼,你还记得洪武二十六年的武学吗?”
“记得,微臣——当时是武学的学员!”
“是啊,朕刚当上储君,就创建了武学,你是第一批学员,也是当时那一批中最优秀的学员,只可惜——”
“陛下,末将当时——”
闻听此言,张辅立刻魂不附体,立刻跪倒在地,涩声道:“末将当时——,陛下,末将万死啊!”
望着失声痛哭的张辅,朱允炆没有说话。
良久,待张辅哭声变小,朱允炆令人将其扶起,然后开口道:“文弼,朕没有怪你的意思,当年的事情不怪你,其实当年,是朕做错了!”
“陛下——”
张辅大惊,不由得抬头望向皇帝,继而感觉到不对,连忙跪倒在地:“罪臣不敢,都是罪臣的错!”
话说出口后,朱允炆的脸色也平复下来,说实在话,多少年了,朱允炆没有向任何人认过错,所以一时间有些不适应,难以说出口。
而旁边的刘振也掩饰不住惊诧的神色,但他不敢去看皇帝,而是低下头,仔细打量着张辅,心中暗自寻思:这个张辅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啊?
“张辅,如果当年朕下令兵部将你们父子调开,避开燕王,也许事情就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当然,朕也有苦衷,当时高皇帝尚在,朕不愿意让他老人家伤心,不愿意将图燕之心表现的那么明显。”
“朕本来打算等朕登基之后,再处理你和你父亲的事情,但那时已经有些晚了,你的妹妹已经入了燕王府,动你们必然会刺激燕王,朕当时不想冒这个险,况且以当时的情况,朕也不敢信任你们父子,毕竟——唉——”
“陛下,臣——”
“有时候朕觉得这都是命运使然,但前段时间在读《新唐书》时,朕却豁然开朗,白衣宰相李泌曾经说过:‘夫命者,已然之言。主相造命,不当言命。言命,则不复赏善罚恶矣!’”
“你父子只不过是燕王的棋子,朕当年可以改变你们的命运,但由于种种原因,朕没有做,所以当时是朕做错了!”
“不,陛下!”
张辅连连叩首,泣声道:“陛下,是臣父子辜负皇恩,请陛赐死微臣,臣绝没有丝毫怨言,只不过微臣恳请陛下,能够放过微臣的家人!”
张辅的额头磕在地砖上,“梆梆”作响,很快地砖上就出现了血痕,朱允炆连忙道:“快拦住他!”
刘振连忙冲过去,扶住张辅:“武安伯,不可如此!”
“武安伯,陛下在前,不可君前失仪!”
良久,张辅止住悲声,抬头拱手道:“陛下,我张辅在此立誓,我张家誓死效忠陛下,心如磐石,永世不易,即使斧钺加身也不会动摇分毫,若违此誓,人神共弃,死后魂魄永堕无间地狱,虽万世矣不得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