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七月,天气炎热,额色库的营地设立在西海旁边。
西海是汉人的称呼,蒙古人称呼其为博思腾尔,也就是后世的博斯腾湖。
西海水面辽阔,烟波浩渺,水天一色,是沙漠瀚海中的一颗明珠。它远衔天山,横无涯际,随着气候变化,时而惊涛拍空,宛若怒海,时而波关粼粼,碧波万顷。
西海盛产鱼类、芦苇以及瓦剌人最需要的食盐,是瓦剌人心目中的圣地。
今天阳光明媚,湖面平静如水,微风拂过,水边的芦苇哗哗作响,水面泛起一丝丝波纹,逐渐绵延向远方。
湖边撑着一把遮阳伞,伞下是一把轮椅,轮椅上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他浑浊的目光注视着西海,追逐着游鱼,脸上浮现着孩童般纯真的笑容。
额色库轻轻走了过去,蹲在老人身边,仰头望着老人:“老师,您身体还好吗?”
“还好!还好!”王行转过头来,看着近在咫尺的额色库,微笑道:“议事完了?又遇上什么事情了吗?”
“有一点,”额色库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
王行默默倾听。
当听到萨木尔闯帐时,王行的眼底生出一丝怒意,待听到额色库结束了会议,召见萨木尔时,王行微微抿着嘴唇
“完了?就这些?”
听着王行淡淡的语气,额色库心中有些慌张,对他来说,王行某种程度上是亦师亦父的角色,这种感觉,在乌格齐死后,变得更加明显,更不用说父亲乌格齐死前,还嘱咐自己要听国师的话。
“是的,老师,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唉,”王行摇了摇头,抬手挥退了侍卫,望着额色库,道:“你是不是觉得老师在害你?”
“没有,我没有这么想!”
“如果你没有这么想,今天就不会过来了!”
“”额色库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抬头道:“还望老师解惑!”
王行笑了笑,眼中浮现出一丝欣赏,然后他转过头来,望着湖水:“你是不是觉得老师变得太快了?”
“”
“在我刚来草原的时候,我想的是让你父亲称霸草原,进而攻破明国,将朱元璋从宝座上拉下来,我想指着他的鼻子说,这就是你杀戮功臣的后果!”
“但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太难了。”
“没过几年,朱元璋就死了,新帝登基,朱允炆这个人,虽然长于深宫,养于妇人之手,但不知为何,对万里之外的草原形势,却往往洞若观火。”
“他巧妙的利用瓦剌与黄金家族的矛盾,掠走了额勒伯克汗。在战乱之中,额勒伯克的直系血亲全部断绝,只剩下一个萨木尔,而马哈木、阿鲁台等大批黄金家族的部将又没于明军。当时草原震怖,百姓无主,在种种因素促成下,你成为黄金家族的驸马,获取了对东部草原发号施令的权力。”
“当时,明国深陷楚王内乱之中,那本是我布的一着闲棋,但是其发挥的作用却远超我的想象。”
“在那一刻,离我当初的目标,只有一步之遥。”
“只可惜,地保奴回来了,东部草原瞬间有了主心骨,我们的梦想也随之破灭。”
“本来我以为地保奴是明皇送回来fēn liè草原的,但后来才知道,竟然是倭国的那群蠢猪干的好事,他们觉得草原无主,地保奴作为黄金家族的血脉,可以号令草原,向明国施加压力,阻止明国攻倭。”
“但是,正是他们的所作所为,恰恰fēn liè了草原,帮了明皇一个天大的忙。”
“再加上你父亲身体欠佳,他本就是硬撑着病体前往东部,意图一统草原,但地保奴的出现,给了他重重一击。”
“所以我们不得不退回和林以西,退回西海修整。”
“当明白事情的原委后,老夫不禁有些怀疑,难道明皇真是天命之主?不可战胜?否则为什么连他的敌人都在帮他?”
说到这里,王行的脸色越发显得苍白,不由得咳嗽了起来。
额色库连忙起身,用手轻抚王行的后背。
“不妨事,”王行止住咳嗽,摆了摆手。
“老师,您要多注意身体!”
“无妨,之后,我收到了一封从明国寄来的一封信,”说话间,王行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额色库:“你不是一直想看吗?就在这里!”
说着,王行闭上了眼睛。
额色库犹豫了一下,接过书信,仔细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