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香从有记忆开始就一直随着奶娘在四处奔走过着居无定所的生活,见过南方的四季如春也见过北国的冰封千里,无一意外就是她们永远都在逃亡。
她叫奶娘阿姆,她的阿姆没有告诉她她们到底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身上带着的那些花纹从生下来便有,手上脸上身上没有一处皮肤能幸免,她只能用厚厚的衣物包裹住自己,哪怕是炎热的夏季,因为她曾经就因为不小心被人看见,就成了他们口中的怪物。
怪物?确实是怪物啊,没有父亲母亲浑身都是可怖的花纹,每次她躲在角落看着那些同龄人无忧无虑的样子,都十分怨恨自己的父母,为什么要把人不人鬼不鬼的自己带到世上来,让她受尽世人的唾弃。
但每次来不及伤心的时候,她们就又要启程,去往一个又一个对她而言陌生至极的城镇或者是村落又或者是深山,她们一直做的就是逃,逃的远远的,让他们找不到。
他们是谁阿姆并没有说过,在结香的记忆里,阿姆是个漂亮的女子,与她这种人见人怕的怪物不一样,她越美好结香就越难受。
但她的记忆里阿姆永远是那么温柔,从小到大永远都守在自己的身后,她说,不要怪她的母亲,因为她能唯一能做的就只是把她带到这大千世界来。
她说问他们人呢?
阿姆说的死了,两个冷冰冰的字,年幼的她根本不理解什么是死也不理解他们的那种爱,只知道她什么都没有,只有阿姆一个人。
每次病发阿姆都会温柔地为她运功,安慰她,等她以后长大了变强了就好了。
她不明白她重疾缠身,一出生就同阿姆一起四处流浪躲躲藏藏,就像永远不能见光的蟑螂,永远只能藏在黑暗之中。
她渐渐长大,逐渐明白了阿姆,她们在逃,停下来就会死,年幼的她亲眼见阿姆用那些可怕的毒虫杀了跟踪她们的人,那些人穿着怪异的服装,说着她陌生的语言,杀了那些人阿姆又马不停蹄带着她继续逃亡。
一逃她就到了十岁,阿姆教了她许多如何控制虫兽的方法,她在这方面上天赋极高,她想保护阿姆,阿姆已经在这些年里受了不少伤。
这里是中原,他们不敢乱来,阿姆笑着说。
中原?什么是中原?她问,阿姆只是笑而不语。
到阿姆死她也不知道她到底来自何方。
阿姆死在一个雨夜,阿姆买了一套新衣给她,在一个清晨让她去给自己买点糕点,这时的结香已经摸清了生存的法则,这是她难得的能穿新衣的机会,她们一直在逃亡,一直要低调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就像活在最底层的蝼蚁一般不让人察觉。
就像蝼蚁一般顽强。
等她抱着为数不多的糕点回来时,原来牛毛般的细雨已经似瓢泼,打在她的新衣上,等到她回到他们居住的破楼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她站在街口看着一个魁梧的男人手里提着一个了无生机的女人走出了,雨水打在女子布满血污的脸上,精致漂亮的脸颊一片惨白已经断绝了生机,像一个破布娃娃被男人粗暴地提在手里。
后面又出来了一个一身白衣的男子手里提着一个与她体型差不多的小女孩穿的正是她今早换下来的衣衫。
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雨水打湿了她的新衣,她远远看着阿姆的脸,她离开的时候阿姆还倚在门边温柔地笑着,点名了要哪家的糕点,她想让阿姆高兴迈着小短腿就跑出了家门。
而现在回来看到的却是再也不会再笑的阿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