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了听到活板门关上的声音,接着,是久违的宁静。
他已经许久没再听到千面圣者的低语了,但即便如此,他的内心也从未有过片刻的安宁。
——取代父亲,取代叔叔,成为骑士团的团长,这难道不是我朝思暮想的事情吗?
狐狸昏昏沉沉地想道。
——但我为什么体会不到一丝快乐?
无数个夜晚,他梦到自己手执圣剑,指挥军队抵御外敌,而他的父亲和叔叔则站在身后,满眼骄傲地望着他。
“孩子,你是拉森家的骄傲。”
他听到父亲这样说,看到他伸出那双沧桑的大手。在梦中,他的父亲笑得很开心,全然不似他印象中那张冻僵的老脸。
可每当这时,他就会从睡梦中醒过来,发觉自己躺在空荡荡的床上,旁边的架子上孤独地摆弄着一套未经磨砺的骑士盔甲。
这种巨大的落差化为难以填平的空虚感,但他不知道如何去疏解这种感觉,只能将其转化为愤怒,对父亲的愤怒……
自打亲自逮捕了叔叔,坐上了团长之席后,这种感觉就一刻不曾离去——直到此时。
他也不知为何,此时的他竟如此宁静。
——是因为我已经望穿自己的结局了么?
他看向窗外,东方的天穹上,耀明星闪耀依旧。
——还是因为这些星星?
吱呀——
身后,活板门在一阵长吟中开启。
“又他妈怎么了,你是想庆祝一下王都平安,再敲会儿你那该死的钟吗?”狐狸没有回过头去,不耐烦地骂道。
来者没有应答,只是向前走了几步。狐狸这才察觉到有两个脚步声,于是回过头来。
“……!”
狐狸猛地吸了一口气,旋即沉下脸色,无言地看着来者。
“还是来了吗,但我没想到会是你……让我猜猜,我会被戴上枷锁,穿着荆棘衣,挂上耻辱牌,像畜生一样被溜着当街游行,对吗?”
狐狸露出一个凶狠的笑,却发觉自己的嘴角在颤抖。
“对你的审判不是由我们决定的。”弗里德曼平静地说道,“我从士兵们那里听说了,你在保护底城区的时候表现得很勇猛,给了部队极大的鼓舞。而且,还组织了对钟塔的防守,安排了平民的疏散。”
“……”
“我的家人……似乎也是因为你才得救的。”艾纳尔看向别处,挠了挠脸。
“你做的很好,无论是从一个士兵的角度,还是从一个指挥者的角度。”弗里德曼道。
“少他妈在这给我摆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狐狸吼道,“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向你们下跪求饶?祈求赦免?别他妈做梦了!”
“不,功劳和过错需要得到分别的对待,你还是需要面临审判。”
“哈!是啊,是啊!你永远都是这样赏罚分明!永远……”
“但是,”弗里德曼加重了语气,“我会为你在审判会上求情,尽我的一切所能。”
狐狸的肩膀猛地颤抖了一下。
“你在说什么……”他有些恍惚地问道,“为什么……”
“我只是在完成那时候没有做到的事情。”弗里德曼看着自己布满沟壑的手,“那时候,我被尊严蒙昏了头脑,甚至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愿意去拯救。而如今,我的尊严一文不值,却不想把愧疚带进坟墓。”
“所以……你在说些什么了。”
“我在谈论我的儿子!”弗里德曼突然激动了起来,“我原以为……他早就死在了极北的荒原上,我为此自责了一辈子,也带着仇恨活了一辈子。直到我听说……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