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安侯带了十二随从,十三骑踩着盛夏的青草,赶了两天一夜的路,于六月初四夜抵达京城。进家门太晚,后院又没惦记的人,索性直接在前院客房对付了半宿。
正日子是六月初六,六月初五是女方送嫁的日子。
郑侯感觉不过打了会儿盹,便听到张家送妆的信儿,赶紧起来,让人取来衣裳着装。看着铜镜中的华发,郑侯感慨:“到底是老了呢,这点子路程,这把老骨头一直在说累。当年攻打保定,那是多少时日不眠不休,打个盹,便能生龙活虎。”
送嫁的要嫂子和叔叔,张冰莲无长兄,叔叔倒是有,就是最近闹掰了。好在张家还有宗房在,隔房的嫂子和叔叔,都能找到。郑侯只见了男宾,发现竟是熟人。
“你是隆平侯当年内荐那孩子吧?张弛,是么?”
是的,年过而立的张弛,在郑侯眼中,的确是孩子一个。张弛拱手,道:“侯爷好记性。”
这一瞬,郑侯自我感觉很不错,有了和张弛聊聊的心思。话题也很好找,捡两家的亲事说。虽说郑侯成亲的情形已经忘了一干二净,但是郑家已经是第四次娶媳妇了,这几年又连嫁了三个孙女,婚嫁的规矩,大概齐他还能记得。送嫁妆的和瞧亲的不能是同一个叔叔,规矩他还是知道的,便问:“今儿时你来,瞧亲那日便是张楚过来?”
张楚,隆平伯的大名。
“并非二兄。”大喜的日子,张弛无法接话,简单解释了句,转移话题,关切地问,“侯爷面色疲惫,是边疆又不稳了么?”
有仗打,与武将而言是件福祸难料的事,但因这是武人的最好出路,所有武人少不得都会期盼一下,张弛也不例外。他眼中的关切,并不单单是关注郑侯的身体状况。
郑侯立即摆手,道:“不过是上了岁数,又在马屁股上颠簸了两天,精神不足罢了。至于边疆,不把鞭挞打怕了,边疆稳不住。一直不稳也是稳的一定状态。”
男人之间的话题,说着说着自然转向公事,女人则转向八卦。
“贵府老夫人呢?”
张冰莲的堂嫂问着。实话说,她觉得没爹的孤儿寡母,还能备下这样的嫁妆,实在是太长张家的脸了。偏这会儿,武安侯夫人这个正经婆婆竟然不在,着实可惜啊。
顾遥淡定自若道:“大嫂也没出面啊!大家都知道,我们三爷才开府,我这管家能力还不够,侯爷特将给小四小媳妇定给了我。贵府大姑娘是我相中的,下剩这些杂七杂八的,甭管好赖,少不得一个人做到底了。”
说完,顾遥又亲切道:“我知道嫂子担心什么!我婆婆常年不在府里,大嫂的懒惰又是顺天府有名的,我又在他处住着,你家妹子着实自在的。若是闲着,我那处就在隔壁,四弟妹过去,招呼都不用打,只当自家大门便是。”
张冰莲堂嫂回去后,与张冰莲母女如此这般说了一番,又去了伯府,告诉了老夫人。原本大嫂子明日还要过来帮忙,老夫人应该早早些放人回去休息的,但老夫人却道:“你且等下。”
说完,老夫人吩咐丫鬟:“去请你们夫人并两位姑娘。”
隆平伯夫人最近憔悴了五岁不止。
自知道当年真相后,隆平伯夫人在娘家的逼迫,哦,不,是在娘家的引导下,为了四个儿女,一直在扮演“不知者无罪”的无辜婶婶角色,打算把一切的罪过都推给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