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帝北上,随行官员工、兵、吏三部最多。兵部跟着巡视北疆边境,工部负责北京皇宫建造,吏部随时更换有问题官吏、提拔表现出色官吏。
其中,兵部派了二当家、左侍郎随行。尚书不在,他基本能做兵部的主。至于工部、吏部,随行的均为四司郎中。工部说得过去,前任工部尚书韩资,便是如今的北京布政司使,有什么事,听老领导的即可。
唯独这吏部,看似很儿戏,实则很明智。
吏部尚书蹇义,本事一部掌权人之外,还是顺天知府路确师尊、宛平知县顾佑的嫡亲姐夫。左右侍郎两位,过于耿直。再说永乐皇帝本身,是位极有主见的硬主。蹇义脑子抽了,才会派这两位随驾。派四司郎中,专给皇帝跑腿,最好不过。
但是,不要以为蹇义不来,路确就有人欺负。
永乐二年状元、即永乐皇帝亲封的第一位状元,曾棨,乃路确表弟,均为穷苦出身奋斗出来的典范。也是因为有路确这位表哥,曾棨才熬过了艰难岁月,成为永乐年间第一位状元。
曾棨,文渊阁大学士第一人,虽然只是小小的讲士,却是永乐皇帝极为器重之人。永乐皇帝北上,他是钦点的第一批人次。这会儿,他就在御驾后头。
见表兄受责,又察觉到永乐皇帝的心思,便道:“陛下此行事务繁忙不假,但今日只要休息即可。挪一二出来,分与这些人,听其辩一二,未尝不可。至于仗刑三十,微臣以为,过于狠厉。”
永乐皇帝不置可否,只问他:“你和路确什么关系,你当朕不知?”
“陛下如此认为,那微臣不说便是。”
永乐皇帝扫了一眼瑟瑟发抖的人群,再看一眼这满街仰望的百姓,心中有了决定。
“宛平知县何在?”
顾知县打队伍后头,疾步行来,目不斜视,对曰:“臣在。”
永乐皇帝不带情绪地嗯了一声,随即吩咐:“纪纲、韩资、路确留下,其他人进宫。纪纲,你来主审。”
纪纲,现任锦衣卫指挥使,抱拳答曰:“遵命!”
纪纲长相硬挺,又做了数年锦衣卫,面无表情地看着老李头一行,道:“你们先说,宛平知县做了什么?又是怎么害你们性命的。”
春日未至,老李头却觉得脑门上的汗,止也止不住。
这可是锦衣卫的头子啊!
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怕也得说。
“永乐三年,顾大人以宅换宅,将我等赶出这一片宅子。这是我们住了一辈子的老宅啊,街坊邻里,说走就走吗?才三天,就有衙役上门,将我等赶出家门。宛平那年的冬天,是真冷啊。冰天雪地里,我们冻得瑟瑟发抖,无奈之下,只能搬进城门前破旧的宅子里。”
老李头一把泪一把鼻涕地说着,仿佛回到了那个冬日。
眼见纪纲色变,老李头身侧那人,推了老李头一把,催促道:“李哥,快些说。”
老李头哆嗦一下,回神,继续道:“我们不甘心,手持大诰去府衙击鼓申冤——那些衙役却说,大诰,那是太祖在时的东西,陛下不认这个!陛下是太祖的亲子,怎会不认?可不管我们说什么,知府大人都不出现。不过去了两三次,衙役就开始打人了!”
说到这里,老李头看了路确一眼,又哆嗦了一下,吓得。
见他不在说话,他身边的人赶紧接上,道:“我们被打怕了,就不敢来了。这次听说陛下来了,心存一丝希望,指望陛下给我们做主啊!”